我听着熊叔不断发出来的呻吟,幸灾乐祸地笑着睡过去了。
自从二丫检出来双胞胎开始变猪以后,夜晚和清晨就一天比一天凉了,白天的日照一天比一天短了,草尖儿上的露水一天比一天重了,田地里的大豆一天比一天黄了,旷野里的秋色也一天比一天浓了起来。枫叶红了边角,葵花却都沉睡了。那些向日葵已经不再活泼地拧着脑袋跟着太阳跑了,它们高高地立在秋天的旷野里,成熟饱满的葵花籽坠弯了它们庞大的花盘,好像个个都在睡大觉,再炙热的阳光也唤不醒它们了。父亲虎叔和熊叔搭伙结伴把两家自留地里的向日葵花盘都用镰刀割下来装在马车上运回了家。
割葵花那天是个周末,我们刚吃完早饭父亲就赶着黄骠马拉的马车来了。当时我正在马棚里用大萝卜喂乌云,黄骠马刚踏进院子乌云就叼着半个萝卜猛地抬起了脑袋,它转着耳朵喷了个响鼻儿,叼着那半拉萝卜仰起脖子嘶鸣了一声。我被它吓了一跳,坐了个屁股墩儿,乌云变得暴躁起来,不停地来回踏着蹄子,我赶紧爬起来跑出了马棚。
黄骠马拉着马车在马棚门口停下了,它静静地站在那里,琥珀色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里安祥地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它在看什么。乌云在马棚里踏着蹄子又长嘶了一声,黄骠马的耳朵转动了一下,然后又保持安静一动也不动了。
我跑到熊叔跟前问他:“熊叔,乌云是不是想黄骠马了?”
熊叔挠挠腮帮子上的胡子,歪着嘴,挤着一只眼睛有些犯难地说:“大概是吧。”
“那熊叔你把乌云牵出来让他们在一块玩儿呗。”
熊叔挠着胡子瞄了父亲一眼,把脑袋凑过来小声对我说:“你爸不喜欢乌云,不让乌云和黄骠马一起玩。”
“哦。”
虽然我不知道父亲为啥不喜欢乌云,但是既然父亲不想让它们在一块,我也不能说什么,我是小孩子,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权利做任何决定。
“没事儿,一会儿我带乌云一起去地里。”
熊叔又压低声音偷偷告诉我。
当熊叔把乌云牵出来时,乌云立刻把脑袋凑到黄骠马脖子上来回蹭了蹭,鼻子里还哼唧哼唧的,别提多亲热了。黄骠马站在那没动,只是把尾巴轻巧地来回甩了甩。
“喂喂!熊小子你干啥呢?咋把它牵出来了,你看见没有啊,你家乌云憋疯了,公母都不分了,赶紧去给它找匹母马去去火吧。”
父亲坐在马车上不停地咋呼。
“豹子你咋呼啥啊?俺家乌云和你家黄骠马那是兄弟感情,憋啥疯憋疯,它就是真疯了你家黄骠马也没那窟窿让它捅,你怕啥啊?”
熊叔把乌云从黄骠马身边拉开几步,乌云就优雅地踏着蹄子朝黄骠马不停地点头,好像在跳着有节奏的舞蹈,挺好看的。
父亲看了看乌云胯下那黑黑的一嘟噜东西,又看了看黄骠马肥肥的大圆屁股,猛地打了个哆嗦,甩了一下头,好像是在脑子里头想到了啥可怕的事。
熊叔和刚走过来的虎叔同时抽了下嘴角。
“行了,你家黄骠马套着车呢,屁股上挂着车辕呢,俺家乌云再怎么憋的发疯它也爬不上去,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就是想把乌云拉出去吃点青草,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去收瓜子儿吧。”
熊叔说着翻身骑上了乌云。
“熊叔我也要骑大马!”
我朝熊叔张开手,伸直手臂着急地连蹦带跳。
虎叔把镰刀放到马车上,抱起我递给了熊叔,熊叔把我放稳到马背上,搂进怀里,双脚一磕乌云的肚子,乌云回头看了黄骠马最后一眼,长嘶了一声,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跑到半路,熊叔勒了勒缰绳,让乌云放缓了脚步。然后熊叔拍了拍乌云的脖子叹了口气说:
“你咋和我走上一条道儿了呢?好好的不去喜欢母马喜欢一匹公马干啥?我知道,豹子家的黄骠马长得是挺耐看,毛色光溜,屁股又圆又大,眼睛水汪汪的眨起来很勾人。可是豹子说的也对,你腿裆里那根东西是真的不能往人家屁股里捅啊,人家黄骠马受不了啊。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和它一起吃吃草,撒撒欢儿,蹭蹭脖子看看景儿吧,别老惦记着去爬人家的屁股……唉……你说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你又听不懂……”
熊叔自己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说个不停,旷野里风有点大,把他的话吹得支离破碎,飘满了我的耳朵。
来到虎叔家的自留地前,熊叔跳下马把我抱下去,把乌云拴在一棵周围野草茂盛的树上,然后他就倚着那棵树坐下来掏出颗烟点上吸了起来。
乌云啃了几口草,把脑袋凑到熊叔跟前用鼻梁拱了拱熊叔的肩膀。熊叔笑了笑,拍了拍乌云的腮帮子。乌云晃了晃头,喷了个响鼻儿又低头去啃草了。
我在熊叔身边呆了一会就独自跑到田边去找甜星星,跑得远了回头看看,就看见熊叔仰头望天缓缓地从胡子里往外吐着细细的烟雾,烟雾碎在风里,模糊了熊叔向上仰起的脸。
父亲和虎叔赶着马车来到的时候,父亲也把黄骠马和乌云栓到了同一颗树上,乌云又把脑袋搁到黄骠马的脖子上去蹭,父亲骂了句脏话,也没去管它。
三个大人开始用镰刀割下向日葵的花盘扔成一堆一堆的,我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边吃边一个一个抱起来往车上装。后来地上堆的多了,虎叔也过来帮我装,装好一车虎叔就赶着马车拉回家卸到院子里。二丫一手拿个洗脸盆一手搬个小凳子在葵花堆前坐了下来,边吃边拿个小棍子在向日葵花盘的背面不停地敲,饱满的葵花籽就霹雳啪啦的掉进了脸盆里。
马车往家拉第二趟的时候我没跟虎叔回去,蹲在田边我刚发现的一片甜星星里不停地吃,吃饱了就把那些甜星星棵都拔了下来,准备带回家吃。
一片葵花地很快就被父亲和熊叔割完了花盘,俩人吸着烟唠着嗑坐在田边休息。熊叔吸完烟,往地里走了走,背着父亲解开裤带开始解手。父亲竟然也凑了过去,和熊叔并着膀子站着也解开了裤带。他边撒尿边低头往熊叔下面瞧。
“喂!我说豹子你别这样成不成啊?你又不是真喜欢男人,你老跟我搁这得瑟算怎么一回事儿?”
熊叔往旁边拐了两步兜着裤子拿眼直瞪父亲。
“熊小子,我记得你刚来虎子这的时候还撩拨过我呢,咋啦?现在我主动了你到缩回去了?”
父亲呲牙冲熊叔笑着说。
“我啥时候撩拨过你啊?那不都是闹着玩么?”
熊叔慌乱地系着腰带说。
“那我现在也想和你闹着玩呢,来吧,熊小子咱俩闹闹吧。”
父亲笑眯眯往熊叔跟前逼近着。
熊叔系好裤带撒丫子就从葵花地里蹿了出去。
父亲望着熊叔的背影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挠了挠头。
“咋不上套儿呢?难道说他真不喜欢男人?不过看他吓得鸡飞狗跳的熊样还挺好玩儿的,嘿嘿……”
父亲提着裤子在那龇牙嘿嘿直乐,我觉着父亲笑得又傻又奸诈,挺复杂的。
等虎叔赶着马车回来,几个人一起动手把剩下的葵花装了装就一起回去了。
中午吃完饭几个人又去父亲家的自留地里去割葵花,母亲也拎着镰刀跟着去了,到了地里边干活她边对熊叔说:
“我说熊老弟啊,那个二丫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孩子的东西你该准备的也得准备啊。”
“啊?都要准备啥啊?”
熊叔摸不着头脑地问。
母亲翻了白眼说:“奶瓶子,尿褯子,小衣服小鞋小帽子……你们是准备在家里生还是到城里医院生啊?家里生就要先告诉产婆一声,城里医院生就要提前住进去……”
母亲巴拉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都没听清,就算听清了我根本也记不住。
熊叔也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母亲,估计也听傻了。
“马上就要秋收割豆子了,你现在不准备,怕以后忙起来就没空了。”
母亲又补了一句。
“哦。”
熊叔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忙了一天,两家的葵花都收完了。第二天我去上学了,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熊叔他们已经把那堆花盘都敲干净了。下午我放学回来的时候,敲下来的瓜子已经被晒到向阳的房坡上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二丫吃着吃着忽然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怎么了?”
“咋啦?”
虎叔熊叔一起抬头问。
“他们俩踢我……”
二丫瞪着自己滚圆的肚皮有些委屈地说。
熊叔吭哧吭哧乐了。
“那哥俩在你肚皮里抢东西吃呢吧。”
熊叔笑着说。
“你还笑……,诶呦……疼死我了,他俩还踢……熊哥你快帮我教训教训他们俩。”
二丫撇着嘴更委屈了。
“啊?哦哦,我试试啊。”,熊叔绷了绷脸,瞪大俩眼珠子盯着二丫的肚皮说,“你俩给我老实点,不住胡闹!再胡闹我扇你俩的屁股!”
说完他又瞪着二丫的肚皮看了好一会才问:“咋样?管用不?”
“好多了,看来他俩挺听话的,熊哥你摸摸,他俩不踢了,在里面动的可温柔了……”
二丫笑着把熊叔的大手拉过去摸上了她的肚皮。
“哎呀!虎子你也快来摸摸,真的能感觉到小家伙在里面动啊,嘿嘿……挺好玩的!”
熊叔兴奋地冲虎叔直嚷嚷。
虎叔笑了笑,埋头去喝粥了。
“二丫,明天我就进城给孩子买点东西吧,你看看都需要啥,给我写个单子……”
熊叔摸着二丫的肚皮笑眯眯地对二丫说。
“恩,行啊,顺便给我再买点好吃的。”
二丫往嘴里塞着菜说。
吃完饭,二丫走了之后,熊叔拿出纸笔一直絮絮叨叨和虎叔商量都需要给孩子买啥东西,虎叔一直笑咪咪地应着,不时会说出一两样东西让熊叔写到纸上。
“可能还要做个小床,编个摇篮……”
虎叔最后说。
“恩,那些东西我都会做,虎子,给孩子准备东西也挺好玩的,你说要是那俩孩子真是我的该有多好啊!”
熊叔兴奋地说。
“恩。”
虎叔淡淡地应了一声。
“好了,今天不早了,还缺啥东西明天问问嫂子去,咱们睡觉吧。”
虎叔坐到炕上脱着鞋说。
熊叔扑过去把虎叔压倒在炕上亲着虎叔的脸说:
“虎子,你要是能生孩子就好了……”
“恩。”
虎叔笑着应了一声。
熊叔亲着虎叔又说:
“我要是能生就更好了,虎子,到时候我肯定能给你生个四胞胎,嘿嘿,就我这身板儿,生个四胞胎那还不跟玩儿似的……哈哈!”
熊叔边说边乐,边乐边扒虎叔的衣服。
“虎子,咱们来生孩子吧……”
熊叔乐滋滋地说着拉灭了灯。
过了一会儿,黑暗里又传来了吃雪糕的声音。
我躺在被窝里翻了个白眼。
猜想熊叔又在啃虎叔的脚丫子了。
“虎子你轻点……”
熊叔的一句话打破了我刚才的猜想。
看来这回换虎叔啃熊叔的猪蹄儿了。
虎叔加油,你用力啃吧。熊叔蹄子厚,肯定耐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