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叔给二丫送完饭回来坐在饭桌旁吃着东西说:“二丫说让我在那边垒个锅灶,以后她就在那边做饭吃。”
“真的?那敢情好了!明天我就去找砖头帮你们垒。快到冬天了,顺便再搭个火炕吧,没有火墙也没关系,咱把墙掏个窟窿,在外面直接垒个烟囱也一样。”
父亲很高兴地说。
“你咋这么这么热心呢?二丫不来吃饭可如了你的意了吧?”
熊叔稀哩呼噜喝着粥,边喝还边瞪着父亲唔哩唔噜地说着。
“你咋那么小心眼呢?帮你忙还帮出错来啦?要不我就不管你们了,虎子你也别管,让他和那个大肚婆俩人去折腾吧,谁让他把好心当成驴肝儿肺。”
父亲在嘴角斜叼着烟卷眯着一只眼睛斜瞄着熊叔说。
“你可拉倒吧!你还好心,你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你不就盼着逮个机会好把我从虎子这撵出去么?
熊叔把碗朝桌上一撂,瞪着父亲说。
父亲嘿嘿乐了。
“那二丫一口咬准了你是孩子他爹,你不陪着她在那边吃那边住也说不过去啊,她肚子都那么大了,晚上想起来喝口水都费劲,你不去伺候她谁伺候啊?”
熊叔咬了一大口馒头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父亲,然后垂下眼睛默默地把馒头嚼碎咽下去瓮声瓮气地说:“反正我不去伺候……”
“那我就闹不懂了,你老黏在虎子家干啥?你还能在这黏一辈子?”
父亲挑着眉大声问。
“你管不着!(百度搜索[数字]www.九九六九xs.com)”
熊叔垂着眉眼赌气似地说。
“熊小子你跟我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虎子啥东西?我就是和虎子再好也没像你这样啊?你把话说明白喽看我和虎子能不能给你拿个主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其它的都好说,你要是一直惦记着想捅虎子的屁股我说啥也不会答应!”
父亲俩眼直勾勾看着熊叔的脸说,好像要把熊叔的脸看出花儿来。
“你管不着!”,熊叔梗着脖子又重复了一句。
父亲挠了挠头,忽然把凳子拉到熊叔身边挨着他坐下来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架势说:
“熊小子啊,哥跟你说点掏心掏肺的话,你要是真喜欢男人,喜欢捅屁股,哥也不笑话你,可是你就别惦记虎子了,虎子他要是喜欢男人早就喜欢了,轮也轮不到你啊。”
“为啥啊?”
熊叔诧异地问,连手里的馒头都顾不上咬了,虎叔也抬头瞄了父亲一眼,然后我看到他低头歪着脑袋,竖着耳朵边收拾桌子边偷偷倾听。
“我也跟你说过吧,虎子俺俩在部队就好的跟什么似的,连撸管子都撸了,如果虎子喜欢男人喜欢让人捅他屁股他就早该跟我说了,还能轮到你?”
父亲笑眯眯很得意地说。
熊叔好像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有些结巴地问:“那那……虎子要是想让你对他那啥你也干?”
“咋不干?只要虎子想,我能做到的当然都给他做,别说虎子让我捅他屁股,就是虎子想捅我屁股我也会撅起来让虎子捅,我和虎子是啥关系啊?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连命我都能交给虎子,让他捅下屁股还算啥啊?所以我就说,虎子肯定不好那一口儿,要是虎子真好那一口儿,有我一直在那呢,虎子还会和我客气啊?要干啥不正经的事儿他早就和我干了,咋样也轮不到熊小子你……”
父亲继续得意地说。
熊叔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父亲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虎子我说的对不对?”
父亲又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虎叔问。
虎叔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些苍白,他抓着一把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虎子?你听见了没有,我和你说话呢……”
父亲伸手拉了拉虎叔的袖子。
“你们俩胡闹别扯上我……”,虎叔甩掉父亲的手有些无措地说,“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没用的话……乖乖走,咱们出去溜一圈……”
虎叔有些慌乱地扯起我,快步往屋外走。
边走我还边听见熊叔在我们身后粗声粗气地问:“那你和虎子不都撸管子了么?那和捅屁股有啥区别啊?”
“那区别可大了,撸管子呢,撸自己的也是撸,撸别人的也是撸,还不都是为了舒服好受?你总不能说你撸自己的管子就是喜欢上了自己的那根东西,想让自己的那根东西捅自己的屁股吧?所以撸别人的管子也一样啊?大家就是互相帮忙,也不一定就是想让别人的那根家伙捅自己的屁股啊……”
“啊?你这样也能说得通?”,熊叔的声音里透着万分的惊讶。
“是啊,我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那俩人还在那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我和虎叔已经迈出门槛走到了院子里。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半个月亮白凄凄地挂在东边的半天上,像被切开的半拉干巴饼子。
虎叔拉着我一直走到村子外面,在一棵白杨树下他放开了我的手坐了下来。
夜晚的空气很凉,白杨阔大的叶子已经开始掉落了,黑暗里不时会响起喀喇喀喇的细微声响,那是叶子落在地上时说出的最后一句遗言。
虎叔坐在那里半天都没一点动静,月光幽暗,我看不清虎叔的脸。
“虎叔……”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虎叔动了一下,把我拉过去抱进了怀里,他用的力气有点大,双手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虎叔……你咋了?”
我又小声地问。
虎叔放松了手臂,用一只手摸着我的脑袋缓缓地说:“虎叔在想事情……”
“哦。”
我往虎叔怀里偎了偎。
“虎叔好像错过了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心里有点难受……”
虎叔把我抱起来放到他的腿上,之后他又变成一动不动了,好像是在看月亮。
月亮在天上一动也不动,虎叔也一动也不动,我看不清虎叔的脸,但是我知道虎叔的脸上有我还不懂的哀伤。
过了好一阵子,我看到熊叔庞大的身影走过来,他停在了不远处的棠梨树下,立在那静静地看了虎叔好一会儿才又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挨着虎叔坐下来,也仰着脑袋看天上的那半个月亮。
“虎子你心里又不好受了吧?”
熊叔望着月亮说。
虎叔扭头看着熊叔静静地没有说话,熊叔也扭过来脑袋和虎叔对看,月光还是那么幽暗,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清彼此的脸。
“要是知道豹子心里是那么想的,你当初肯定会和豹子把话挑明吧?”
熊叔和虎叔对望着,声音暗哑地说。
虎叔没回话,扭转脑袋继续抬头看月亮。
我挺不明白的,天上的那半拉干饼子有啥好看的?
“也许吧……”
虎叔终于轻声说。
熊叔又看了虎叔好一会子,然后把脑袋低了下去。
“可就算挑明了,就算我和豹子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豹子还是会把我当兄弟吧?他根本就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回事,他也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发生了那种事儿所代表的意义。他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却永远不会把我当情人,当爱人,当可以守候一生一世白头偕老的那个人……”
虎叔望着月亮声音缓慢地说。
“哦,可能吧,可能豹子心里真是那么想的:就算让你捅了我的屁股,可咱俩还是兄弟……”,熊叔说完,忽然吭哧吭哧笑了起来,“你说这豹子的心是咋长的?咋会这么棒槌呢?”
他吭哧吭哧笑了老半天,好像都停不住了。
虎叔扭头看了看笑个不停的熊叔,没说什么,搂了搂我,又抬头去看月亮。
熊叔停住笑,把身子往虎叔身边凑了凑,伸长脖子在虎叔脸上亲了一下。
“豹子已经走了,咱回去吧。”
熊叔亲完虎叔说。
“恩。”
虎叔抱着我站起来,一片叶子落下来,落进虎叔的怀里,我捏起那片叶子,鼻子凑上去闻了闻,叶子上还有杨树那种淡淡的味道。
虎叔和熊叔在幽暗的月光里并肩走着。
“把孩子给我抱着吧。”
熊叔伸手把我从虎叔怀里挖了出去,抱进自己怀里,然后他低头用胡子在我脸上来回蹭了蹭,我伸手去拧他的脸,没抓到皮肉,手还被他的胡子扎的发痒。
熊叔的怀抱比虎叔更热乎,味道也更浓。
我一只手勾着熊叔粗壮的脖子安生了下来。
天上那半个月亮跟着我们在缓慢的走,好像在逗人。我撇了一下嘴,那破干巴饼子根本诱惑不到我。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去上学父亲已经赶着马车来找熊叔去扒村西头那间没人住的破房子。那间破房子我也知道,大梁已经断了,屋顶塌了下来,老有人躲进去拉屎撒尿。
中午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父亲和熊叔还在拉砖。
晚上我放学回家的时候父亲光着膀子穿了个小裤衩正在虎叔家的院子里抹身子,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正端起整盆子水兜头朝自己扣下去。一盆子水哗啦一下都翻了出来,势头凶猛,把父亲的小裤衩都冲得滑了下去,我看到了父亲小腹上的黑毛毛和那根软软的东西。但是父亲很快就扔掉盆子把裤衩拉了上去。
“虎子——,赶紧给我找条干净裤衩!”
父亲用毛巾擦着身子湿嗒嗒地就往屋里走,我跟着父亲进了屋,熊叔穿着一身脏衣服正在凳子上坐着,而虎叔正在翻柜子。
父亲一进屋就把那条湿透了的小裤衩扒下来扔到了地上,然后他就用手巾来回擦着下身,我看到父亲黑乎乎的小鸟在他的手巾里忽隐忽现,上蹦下跳左右翻飞,很是活泼。
熊叔挺直着身子僵硬地坐在凳子上,眼神儿直往父亲身上飘。
虎叔拿出一条干净的裤衩转过身来时,就看到父亲正半蹲着身子岔开两条腿用毛巾擦屁股擦得正起劲。
虎叔抽了一下嘴角,皱着眉把裤衩扔到了父亲的脸上。
“你那架势真难看!”
虎叔嚷着父亲。
父亲咧嘴嘿嘿笑了笑,把裤衩从脸上抓下来套了上去。
就穿着一条小裤衩,父亲挨着熊叔坐了下去。
“我也去洗洗!”
熊叔急忙跳起来跑了出去。
“砖已经弄够了,明天就帮熊小子垒个灶火再垒盘炕吧。”
父亲把手里的毛巾递给虎叔说。
“恩,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吧,天凉了,别感冒喽!”
虎叔把毛巾扔进了水盆里来回搓洗着说。
“就穿我刚给你翻出来的那套蓝中山装吧,也不知道你啥时候丢在这的。”
虎叔又嘱咐了一句。
“哦。”
父亲答应着抓了抓赤裸的胸脯很听话地把衣服穿上了。
“虎子——,也给我准备条干净的裤衩——”
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熊叔的喊声。
虎叔就又转身默默地去刨衣柜了。
不一会儿,熊叔也穿着湿嗒嗒的小裤衩走进屋来,浑身的每一丝毛发都在滴着水。
进了屋他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扒下那条小裤衩扔到了地上,拿着毛巾开始擦身子。
父亲毫不避讳地拿眼睛上下扫视着熊叔,然后父亲吹了声口哨。
“真肥!”
父亲笑着说。
“放屁!我哪肥?”
熊叔光着屁股双手叉起了腰。
毛巾擦过的身子毛发蓬松了起来。
“黑毛猪——”
父亲又笑着说。
熊叔双眼喷火地咬了咬牙。
“熊小子你的家伙看上去真小。”
父亲笑嘻嘻地说。
“放屁,我这是毛厚,被埋住了。”
熊叔拉着自己的小鸟朝外拽了拽。
“你再拽它也不会长个了,小鸡鸡熊。”
父亲笑得前仰后合。
熊叔把手里的毛巾砸在父亲脑袋上跑到虎叔身边去穿裤衩了。
“你们两个啊……”
虎叔摇着头也笑了起来。
我在他脸上已经看不出昨晚上我感觉到的哀伤了。
父亲在虎叔家吃晚饭就离开了。
“啊,今天快累死了。”
熊叔给二丫送完饭回来一头拱在炕上就去睡觉了。
虎叔帮熊叔盖好被,又摸了摸他的短头发,然后就坐在炕沿上默默地出了会儿神。
后来虎叔把我在被窝里里安顿好就拿着口琴出去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口琴的声音。我想虎叔大概是走得远了,或者是虎叔没吹口琴只是静静地在看月亮。
虎叔告诉我八月十五中秋节快到了,我知道那是全家团圆的日子,会有香喷喷甜腻腻的月饼吃。
对于有东西可吃的节日我总是记得很牢靠:大年三十吃饺子,正月十五吃元宵,立春啃萝卜,端午节划龙船吃粽子,八月十五吃月饼,还有立冬也吃饺子,据说不吃就会把耳朵冻掉。
还有每年的生日虎叔都会给我煮鸡蛋下长寿面。
想到了中秋团圆节我就猜虎叔是不是又想家了,上次想家虎叔就出去吹口琴了。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我梦见了石头脸爷爷和老太太,他们给我买了好多月饼。
虎叔回来钻进被窝的时候我醒了。
“虎叔我梦见南边的爷爷奶奶了。”
我抱着虎叔的腰呢喃着说。
“哦。”
虎叔轻轻拍了拍我。
“我梦见他们给我买了好多月饼。”
我吧嗒了一下嘴又说。
虎叔轻轻笑了起来。
“恩,虎叔明天就进城给你去买月饼。”
虎叔轻搔着我的后背说。
我高兴了,嘴角含着笑又睡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