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马上就要进入腊月了,年关临近,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开始杀猪宰羊地张罗过年的事。黑蛋也开始起早贪黑帮着本村和外村的人杀猪宰羊挣些小线。在那时的东北乡野,每年几乎家家都会养一头肥猪留到过年杀了自家吃肉。广袤荒凉的大片原野使交通很不便利,所以除了生活必需的日常用品的交换,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的商业活动。猪肉一般是不外买的,除非是谁家的猪半道夭折了没养成,才会买上一块猪肉。过年的年货也要跑上好几十里地到城里去买。
黑蛋整天忙来忙去的,一个礼拜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他和老赵约定的时间。这期间也出了个挺轰动的事件,一对男女在麦秸垛里快活时被人当场捉奸了。奸夫被女人的丈夫一顿狠揍,女人被奸夫的妻子扇了几个耳光。但接下来的戏剧化的场面是,奸夫的妻子和女人的丈夫为了保护自己一方的人而扭打了起来。这可是一出在大戏里也看不到的有趣情节,村里闲来无事的人就这个话题讨论的热火朝天,还编了快板,数来宝,和顺口溜。但最后事情也还还是不了了之,大家的热热闹闹的笑过之后,还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风平浪静。
到了约定的那天下午,黑蛋推辞掉所有的活计,和媳妇随便交代了一下,就从家里出来了。
黑蛋的媳妇正在一大块牛皮纸上用粉笔画来画去的忙活,为黑蛋设计着过年穿的新衣服,她想弄出个新花样。
黑蛋走了半天,她也差不多把衣服的样板画好了。细细的又改了改。拿起剪刀就准备把样子剪下来。这时就听见门板“啪”地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声音很响。黑蛋媳妇好奇地推开门向外瞧了瞧,屋外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明亮的阳光和一地化不开的瓷实的白雪。黑蛋媳妇纳闷地嘟嚷了一句,正准备关门回屋,蓦然发现白白的雪地上有一个颜色鲜红的纸团,她走过去捡起来,纸团里面硬硬的,很沉。打开来,里面是块光滑的鹅卵石,她拿着石头左瞧右瞧了半天,最后确定,这的确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鹅卵石了,里面不会包裹着什么玛瑙,翡翠,银锭子,金元宝,就算是有,人家也不会这么便宜她。
“哪个挨千刀的生孩子没屁眼的用石头砸我家的门?有种的你给我出来!是男的让我家黑蛋阉了你!是女的老娘我自己动手撕烂你!”
黑蛋媳妇很有逻辑,层次分明地咒骂了一句。
但是马上就要冲口而出的第二句诅咒却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因为她发现,石头是普通的石头,但红纸不是普通的红纸,上面有字:
“你家黑蛋在村东头的仓库里和人乱搞,赶快去捉奸!”
黑蛋媳妇看完,愣了愣,随手把红纸撕了,骂道:“你个缩头乌龟王八蛋!眼气我们日子过得舒坦故意挑事是吧?我家黑蛋乱搞是他有本事!你个缺德带冒烟的龟孙抢救犊子烂破鞋!你在大街上脱光叉开了都没人要,死了狗都不理!嫌你肉臭!”
嘴上虽然强硬,但她还是赶紧锁了门,慌忙往村东头的仓库跑,边跑边咒骂黑蛋:“你个傻骚驴,这么冷的天在仓库里和人乱搞什么,也不怕老天爷发威把你们一对狗男女的物件冻在一起。”
不得不承认,黑蛋媳妇的想象力真是丰富得让人好生佩服。
黑蛋从家里出来到一个柴禾垛前掏出了他给老赵买的棉帽子,塞进棉袄里面的胳肢窝里。然后双手插在裤兜,把帽子隐蔽地夹在腋下。他就用一种古怪的姿势在阳光下一晃一晃地走着。
来到仓库前,老赵还没有到,黑蛋打开仓库的大门,到附近的草料堆前拔去上面的积雪。从下面掏了个洞进去,弄出了许多垛心里面干燥的软草。他一抱一抱的往仓库里抱着,跑了好多趟,抱了一大堆。然后在仓库的地上细细的厚厚铺好,铺好了,黑蛋往上面躺了躺,喧软舒适,他满意地上面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笑了。
老赵没多久也四处张望着走来了,一进仓库就连忙把大门插上了。
“臭小子,记住了,要是有人发现了咱们,只要咱不是光溜溜地在办那事,你就咬准了是我叫你从城里买帽子回来,你来给我送帽子了。还有就是,是你麦大叔叫咱俩到这儿打扫仓库来了。记住了没?傻小子。”
老赵唠叨叮嘱着说。
“你看你小心地,有那么严重吗?把你吓地。”
黑蛋撇着嘴不以为然地说。
“操!你以为咱要是被人抓住了还有个活路吗?要是一男一女在这儿乱搞大家抓住了顶多也就是大家闹闹,笑笑,多了个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说不定大家还佩服那个男人有本事,羡慕人家呢。可咱要是被抓住了,估计我也就没脸话了,你呢,你在这村里也就混不下去了,估计也要抛家弃口的去外面游荡了。”
“那要是被抓住的话,咱俩都出去一起游荡不行吗?”,黑蛋眨巴着眼睛说。
老赵愣了一下,叹了口气说:“傻小子,你喜欢我能喜欢到那种程度么?你就忍心扔下你那水灵灵的小媳妇跟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到处跑?再说我岁数也大了,我还能跑几年?我还能陪你几年?等哪天我两腿一蹬撒手走了剩下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傻小子,不是我不喜欢你,是将来可能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不值得。在深山老林里咱怎么折腾都行,可在村子里,人多眼杂,难得提防过来,所以这也许就是咱们在村子里的最后一次了,我不想害了你,傻小子。”
黑蛋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我明白,我都明白,好吧,那咱们就等着明年再去打猎吧。”
老赵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傻小子,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岁数,我这头上的白头发,明年我不会再上山了,我跑不动了,那种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生活不适合我了。再说听你麦大叔说现在山上的树木越来越少了,猎物也越来越少了,估计离禁猎的日子也不远了。小子,兴许咱们这辈子就这么多缘分吧。离开了我,你也别在这条路上走了,守着媳妇好好过日子,像个正常人一样,生个大胖小子,只要你过得挺好的,高高兴兴的,我就满足了。”
黑蛋听了心里一阵难过,他没再说什么,拿出那个帽子递给老赵说:“你戴戴试试,看合适不?”
老赵接过去戴上了。
“正合适。”,他微微笑着说。
“嗯那,你戴着好看。”,黑蛋定定地望着老赵说。
“好看就好,也不枉费你一片心意了。”,老赵也定定地望着黑蛋说,望着望着,他鼻子一酸,急忙假装把帽子摘下来,同时低下了脑袋,不想让黑蛋看见他眼底的泪花。
“还是先摘下来吧,一会儿别弄脏了。”他用带着颤音的腔调说。
黑蛋默默地凑过去,捧住老赵的脸,望着他眼底晶莹的泪花,深深地吻了下去。
黑蛋媳妇在路上呼哧呼哧地跑着,跑得满头大汗,她深知捉奸讲究的就是速度与效率,像抓蛇捏七寸一样,要刚刚好。时机稍纵即逝,很可能就错过了最刺激精彩的捉奸拿双的关键场面,变成死无对证了。
她终天跑到了仓库前,仓库的大门紧闭着,黑蛋媳妇怕惊动里面的人,没敢去推,她上下左右寻找着,终于在门板上找的一个狭窄的小缝隙,她眯起眼睛向里面张望着。
首先看到的是一堆厚厚的草料,然后她看见了手里正拿着帽子的黑蛋,目光一转,她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某个娇滴滴或者骚浪的女人,而是她认识的那个做饭的老赵。
黑蛋媳妇立刻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摸着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大口气。
“也不知道的那个混蛋拿你姑奶奶我开玩笑,这么没事找事的戏耍我!”
黑蛋媳妇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骂自己说:“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货,人家一个小纸条就把你耍得团团转,笨死你了。”
因为没捉到黑蛋的奸,她心里一下子轻松快活了起来。转身就想回家,临走前她又向里面瞄了一眼,看到那个老赵正把那顶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黑蛋媳妇觉得也没什么看头了了,转身走掉了。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黑蛋,深深地吻着老赵的嘴唇,把他的舌头纳入口中,滑溜溜地温柔吸吮着。
老赵闭着眼睛承接着黑蛋这最后的疼爱,眼角终于滴下了泪珠。
黑蛋一直温柔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柔情的爱抚,他要把这最后的欢愉谱写成永恒的乐章,镌刻,深埋在记忆的最底层,只在无人的静夜里,或者某个失神的瞬间,温柔,迷醉,幸福或者伤感的慢慢想起。
天气毕竟是太寒冷了,他们无法脱光衣服温暖而紧密的拥抱,衣服在他们之间层层阻隔着,象世俗的障碍,伦理的拘束,保护着他们,为们遮羞挡寒却也限制了他们激情放纵的自由。
两个人都有些伤感,他们吻着,流着泪。
最后,黑蛋带着哭腔说:“我不想做了,咱们就这么抱着抱一会儿吧。”
老赵点点头,把黑蛋搂得更紧了,但是,他们彼此却仍然感觉不到对方的温度,他们最终也无法再用身体来温暖彼此了。
黑蛋回到家已经是黄昏时分,他媳妇看他进家,首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今天下午我办了一件特蠢的事,有人往咱家扔个了小纸条,说你在村东头的仓库里正和人乱搞,我就风风火火跑去捉奸了,结果到那一看,就你和老赵那个糟老头子在那,把我气死了,你说谁闲着没事折腾我干什么啊?”
黑蛋听了这话,五雷轰顶般地整个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