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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都老师的询问，熊子路直说了四个字就离开了：学以致用。
转眼到了复课后首次高考，虽然熊子路摔跤水平提高的蛮快，但两人都明白，毕竟只练了几个月，即便能参加省级比赛，也会毫无名次。
况且，对于都老师来说，其实也没真的指望这个弟子能斩金夺银。毕竟熊子路年龄过大，练习的黄金期早晚了八成。之所以认真教他练习，无非是都老师本人憋得蛋疼，又的确欣赏熊子路的豪爽与勇猛。
这一次的高考，熊子路自个儿也没抱太大希望，平时的成绩，这个期间已经能进入年纪前五十名，可这所高中的整体水平在那儿摆着呢，无非在各个县城一中里属于中等偏上。这种成绩，也就勉强考个一线一本。何况就是年纪榜首，都未必能考上顶级华大。
抱着一丝幻想，熊子路在高考前两个月停止一切摔跤练习和打篮球，认认真真的复习，直到高考那天。考完依旧只报了华大一所学校，待分数下来一看，差了128分之多。
第二年复课，又开始继续练习古典式摔跤。不想，才过了两个月，一天，学校里进来一辆派出所的警车，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熊子路同学给带走了。都老师关心弟子心切，急急忙忙的找了熟人去所里打听，这才明白，上一年熊子路所说的那句“学以致用”是什么个意思。
原来熊子路一直在打架，每次跟都老师学完新套路，便去狠K当初一起围殴自己的同学。打得那几位，每次一放学就故意贴着下班的老师一起走。
再后来，熊子路深感这几位“陪练”实在疲软，不禁打，干脆时不时的跑到校外，去找当初那四个校外混混练拳脚。去年熊子路后背上的刀痕，就是因为那四个混混被他打急眼了，严重违背公平公正的体育精神，竟然带了棍子和刀子，四个打一个。
期末那段时间，为了应战高考，熊子路不是消停了两个月么，结果那四个混混以为对方害怕了，全都松了一口气。不想，才一开学，熊子路鬼缠身的一般又开始跟人家折腾。每次先在远处观察好对方是否携带凶器后，才上去PK。
四个混混苦不堪言，一怒之下报了警。于是，熊子路同学被抓。
都老师搞清状况，心里这个气啊。啥弟子啊这是，辛辛苦苦，居然培养出一个暴力狂来。气得都老师一个人跑到拘留室，对着熊子路就是一阵大吼大叫。可是，带着手铐的熊子路，根本就没去看都老师。拘留室只有一个小窗子，用铁栏杆挡着。熊子路就侧脸盯着那个方向，阳光从这小小方格里射进来，远处是蔚蓝的天空，天空里有两团白云，一大一小，相伴相依，缓缓飘动。
都老师闭了嘴，他看见自己这个桀骜的学生的目光，满是忧郁和惆怅。明晃晃的日光照在脸上，眼神却是那样的黯然和悲伤。有东西在里面泛着隐隐的光亮，都老师定睛一看，是徘徊的泪花。
后来，都老师对办案的警察说，熊子路是自己的学生，一贯学习认真刻苦，为人厚道老实，五讲四美三热爱，根本就没学会打架。这件事，您看是不是在哪里出现了误会？
警察扭头看了看一旁铐着的熊子路，也深表同感。那四个混混都是榜上有名的主儿，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学生，一个人打四个人，实在是不科学……
第二年的高考前，都老师托关系将熊子路取得了一次省级比赛的资格，还不错，中等成绩，但是照着拿奖牌还差了好几个人。
高考成绩下来，还是差了不到一百分，显然进步是有的，只是幅度太小。
熊子路这个愁啊，即便能够取得体育特长生的资格，满打满算也就加上个三四十分，照着华大的录取线还是差了不少。
心中凄苦，下一年的复课开始，学习兴趣不浓了不说，摔跤也不肯练了，连最感兴趣的篮球也不打了。甚至，有几回都老师还发现熊子路一个人在操场边上喝酒。
夺过酒瓶子，摔在地上。都老师劝解道：小弟啊，你的心结太重了，这样反而束缚了你的手脚。每件事努力是应该的，但是心平气和才能找到更佳的方法。比方说，上个学期期末你在省里比赛，二十个人你排名第十二。其实这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因为你不是从小练起，而是半路出家，并且只练了一年多点。
我替你总结了下原因，身体素质好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是，你居然能将摔跤和散打结合起来，既有摔跤的冲击力，又有散打的灵活机动性。所以，当你出招的时候，形似而非，对方很难准确判断……
熊子路丧气的说：那又怎么样，加满了体育分，文化分还是不够用。
都老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做什么事情刻苦劲头是足够了，但是得灵活些，多找更合适的方式方法。比如，你那所谓的“学以致用”就蛮有效果的……当然，我这绝不是鼓励你那么做。今年大哥换个教学方式，咱们以赛养赛，甭管是省里还是市里的，只要是比赛咱就参加。
熊子路细细思量着都老师的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沉吟道：嗯，不错。我记得甘露就是那样，天天都看不到怎么用功，可一旦考试总是名列前茅……
都老师问：甘露是谁？哪个班的？
熊子路没吭声，可都老师纳闷的发现，熊子路的眼神又开始迷离起来。
自此，熊子路紧缩的眉头开始解放，学习、摔跤、散打、篮球、足球、社交、看小说（包括带颜色的）、学校活动、逃课去县城里看录像（有一次不小心看了毛片）……没有他不参加的。神奇的是，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期中考试，成绩已经进入年纪前十之列。
这一活分，整个人都散发出光彩来。健壮、青春、活力、成绩又好，如此人才，顿时吸引了大批粉丝。农村人还是较为传统内向，一般都是暗地里塞情书。不过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偏偏有个叫做肖静丹的校花独树一帜，大大方方的公然示爱。
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一层纱。熊子路与肖静丹顺理成章的搅合到一起，只是奇怪的是，热乎了一个月俩人便分了手。
都老师问过此事，熊子路又只说了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当以事业为主，岂能儿女情长！
这年高考之前，终于获得了个省内比赛第三名。而高考之后的文化课分数，照着华大分数差了五十五分，两下加起来，还是缺了四十多分。
第三年的复课，总计第四次的高考，分数下来，文化课成绩照着华大仅差十八分。但是看完分数榜，熊子路便一口气跑到都老师家中，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在都老师面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对着都老师喊了声：师父！
都老师由着熊子路折腾，坦然接受了这个大礼。因为熊子路俯身磕头之时，一枚悬挂着银光闪闪的奖牌，从脖领里顺了出来——那是高考之前，都老师带着熊子路去了省会，终于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都老师上前弯腰扶起熊子路之后，用手撑了一下自己的左腰。那是当年运动生涯期间，在一次训练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伤病。
熊子路哭了。
都老师也哭了。
俩人搂抱着一起哭。
午饭在都老师家里吃的，师母不在家，就熊子路他俩。都老师特意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出来，亲自给自己心爱的弟子斟满，两人举杯而干。
酒过三巡，都老师忽然想起个问题来，便问：徒弟，有个事儿师父一直没弄明白。全国那么多好学校，你干嘛非得死活要去华大？
熊子路正在闷头啃鸡腿，头也不抬，嘟囔道：为了一个人！
都老师以为熊子路是为情所困，不由得心中感叹，这小子，还真是自己徒弟。想当年，自己从国家队退下来之后，明明可以留在大城市，却因为青梅竹马的爱人不愿离开家乡，这才落户到这个小县城。
不过，就这样白白浪费三年青春，真的值得吗？
都老师想着，嘴上就把最后这句话，无意识的给说了出去。熊子路闻言，放下鸡腿，抬起头，一时没回答，眼神却又开始涣散起来。都老师伸手在面前晃了晃，熊子路这才一激灵，语气坚定的说：
值得，如果不是那个人，我的青春只能葬在农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