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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气氛那是相当的凝重和诡异。
我用“杀人的目光”将熊子路乖乖的顶在凳子上,大家围成一圈坐了下来。东北爷们茫然的用眼角偷扫众人,最后目光落到我的脸上停住。他肯定是从未看见过我的表情如此严峻。
熊子路低着头,直勾勾的盯着饭桌中间那一大盆水煮鱼。他买来一条新鲜大草鱼,鳍和尾都已被剪掉,一片片切好的鱼肉,薄薄的翻着白花花的颜色,上面又覆盖着一层红油和麻椒,色泽十分的诱人。
我知道他的想法,不就是辛辛苦苦做了一大桌子菜,却来了几位不该来的人么?可是什么叫应该,什么又叫不应该!
我很“平静”的首先开了口。“熊子路,你的记性一向好得不得了,应该明白今天我为啥喊周晓东他们三个来吧?”
“不明白!”熊子路还是盯着盆子里草鱼的片片尸体,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淡定,淡定,我心里告诫自己,然后改变风格,以一种春风拂面的语气对熊子路温声说道,“事情的发生是有客观原因的,但是后面的经过是不是有些主观了呢?子路啊,我认为,你有必要跟人家说声抱歉,大家和和气气就算了。”
“不道歉!”
“大家同学一场,都是兄弟,有啥过不去的呢,有话好好说嘛。”我打着哈哈。
“没啥好说的!”
“你”我火了,声音尖锐起来,“熊子路,跟你同学说对不起!”
熊子路终于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朝着周晓东张口就说:“你他妈的还敢跑我家里来,拿我表舅压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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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腾地一下站起来,抓着装了二两酒的口杯,对着坐在对面的三个东北学弟说:“对不起,各位,今天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去瞎折腾,我混蛋,请大家原谅我,我先干为敬!”
说完,我一仰脖儿将杯中酒灌进嘴里,45度老村长涌进我的喉咙,火辣辣的一片,呛得我几乎要给吐出去。我强压着咽了进去,却憋得两眼冒出了泪花。我抄起酒瓶,再次往酒杯里斟满,然后又举起来,忍不住的哽咽:“熊子路年纪小,又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孩子,不懂分寸,这事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这么过去了。以后,还请大家互相帮助,团结友爱!这杯,我替他向各位赔罪。”
我刚要再次仰头喝酒,忽觉手中一轻,原来熊子路噌的站起来,一把将我手中杯给夺了过去。熊子路盯着我的脸,愤愤的说:“表舅啊,你知道我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你不清楚啊,是他们说你坏话我才跟他们没完的!”
说着,熊子路放下酒杯,伸手一指周晓东身旁的一个老乡,大声说道:“那小子,你自己说,那天你说我表舅什么来着?”
周晓东身旁这人姓章,之前我已经知道他的外号叫“章鱼哥”,章鱼哥人如其名,比我还苗条,个头也矮小,被熊子路的气势所压,不敢说话,竟然忍不住想往周晓东身后躲。
周晓东叹了口气,替章鱼哥发了言:“这个嘛,是的,章鱼哥说表舅是‘二椅子’。”
我奇怪的问道:“二什么,啥意思?”
“是方言,意思跟人妖差不多。”章鱼哥也开了口,哆里哆嗦的解释,“我也是听四哥说的,他说你们大四的林海是有名的人妖,而你天天跟他住在一起,十有八九也是”
一听这话,我的脑子里当时就跟炸了个惊雷似的,嗡嗡直响,眼睛直愣愣的望着对面三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不错,这话其实并不是真的针对我,而是我被素来不知道检点的林海那骚包贱人给连累了。可是,事实上,我自己明白,自己也的的确确是个真同志。
好半天,我才侧过头来,问熊子路:“子路,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侮辱了你敬爱的表舅,所以怒火冲天,所以才不断的找他们打架?”
“是啊,就是这个样子呀。”熊子路点点头,又紧张的说,“表舅啊,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我飞快的抄起桌边那杯被熊子路抢过去放下来的酒杯,仰脖,咚咚喝光,然后“啪”的一声,落回桌面,指着对面对熊子路说:“大外甥,你接着给我打!”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说完话,整个人就顺着桌子往下瘫。妈的,两个口杯,一共四两45度白酒,两口就被不怎么擅长喝酒的我干掉了,太急太快,我直接就高了。
我被人抱进卧室的床上,当然,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熊子路。迷迷糊糊之中,隐约透过门缝儿,听见客厅里噼里啪啦的声响。后来我才知道,三个东北学弟,又被熊子路,以及见我受窘而火冒三丈的东北爷们,按在地上给狠揍一顿。那三人,只有周晓东身子粗壮,哪里会是两头壮熊的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哇哇乱叫。
可是打完了吧,他们五个人反而和好了,竟然爬起来,各自落座,开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件老村长总计六瓶,全被这几个人给喝光了,还扔了一地螃蟹壳子。
一个个勾肩搭背,挤眉弄眼,称兄道弟,就跟五龙山剿匪记里面那帮子土匪似的,真是令人无语。
要说还是熊子路酒量好,喝到最后,依然精神抖擞,另外几个就不行了,东倒西歪,连东北爷们都有点发2。因为熊子路对他们说:“以后,你们就跟我混吧,赶紧叫大哥。”
结果,东北爷们第一个张嘴,对着熊子路就来了句:大哥!
得,他们成哥们了,而我又多了四个小辈。
半夜里,我嗓子冒烟,闭着眼就喊:“渴,好渴”
一个人托着我的后脖颈,将我托起,又将我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接着递过来一杯水到我嘴边,我咚咚咚喝了进去。喝完我又觉得尿急,偏腿下床,眯缝着眼睛找拖鞋,然后就看到一双胖手将鞋子递到我脚下。我一看,原来是熊子路。
我也没多想,趿拉着拖鞋出卧室,往卫生间走。客厅没关灯,地板上一片狼藉。沙发上,东北爷们耷拉着一条腿横躺着,章鱼哥抱着这条腿就坐在地上呼呼大睡。我无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林海的卧室,房门大开,周晓东和他另外一个同学横七竖八的躺在林海的床上。林海屋子里,那些什么泰迪熊之类的卡通玩意,被扔得哪都是。
完了,完了,等林海回来,还不跟我玩命啊?
尿完尿,返回卧室,钻进被窝,一翻身,这才发现,熊子路衣服都没脱,偏腿坐在床上另一头,眼巴巴的盯着我。
我奇怪的问道:“熊熊哦,你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熊子路皱着眉反问道:“表舅啊,你现在到底是醒着还是还在做梦?”
我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掐了熊子路杵着的那条胳膊一把,熊子路“呀”了一声。我说:“显然,我已经醒了。”
熊子路笑笑,说:“表舅啊,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我盯着熊子路的脸,良久,幽幽的说:“我很思念一个人,非常非常的想他。他对于我来说,除了爹妈,数他最重要!”
熊子路声音有点颤,狐疑的问道:“谁?”
我缓缓吐出一个名字:“熊——大——志!”
外面起风了,夹杂着沙粒,砸到玻璃窗上,轻声作响。一如雨季,我的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