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踹完我就跑过去帮虎叔晾床单了。俩人扯着大床单的四个角绷了绷上面的褶子,在绳子上把床单晾好。虎叔双手叉着腰看了看晾起来的那些衣物和被单对父亲说:
“在家嫂子没难为你吧?”
“没。”
“你应该在家多呆呆,家里有啥事儿还得靠你照应,你总不能把啥事儿都丢给嫂子吧?”
“大冬天的能有啥事儿?整天就是喂牲口,喂鸡鸭鹅狗,喂那几个小崽子,再说几个孩子也大了,啥都能帮她干,你嫂子她自己也整天闲的和几个老娘们扎堆儿玩扑克牌打升级呢。她拉我回去还不就是为了炕上那点破事儿。扒光了衣服狠狠地操她两回就啥都解决了。”
父亲满不在乎地说。
“哦。”
虎叔有些不自在地把湿乎乎的手在身上来回擦了擦。
两个人在午后的阳光里沉默了下来,风刮着晾衣绳上的床单扑啦啦作响。
“刚才我离开的时候你和熊小子也没闲着吧?”
父亲脸上的神色变得有点古怪起来。
虎叔看了看父亲,没说话。
“你俩在一起办那种事儿很来劲儿么?”
父亲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了。
“豹子你老关心那事儿干嘛?”
虎叔不自在的笑了起来。
“熊小子看上去比我年轻壮实多了。”
父亲在嘴里低声咕哝着。
“豹子你的身板也不差。”
虎叔笑着用拳头在父亲的胸脯上咚咚捶了两下。
“差多了,虎子啊,我觉着我开始老了。”
“没看出来啊。”
“那啥,虎子……”,父亲吭吭哧哧地说,“刚才我和你嫂子办那事儿,我坚持了没多大一会就缴枪了,没让你嫂子舒服到,本来想着接着再来第二发的,可不管你嫂子怎么摆弄,那玩意都没再站起来。最后我是用两根手指头让你嫂子舒服的……”
父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虎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越来越那啥。
“我说傻豹子你还真是越来越傻了啊,咋啥话你都在我跟前往外倒啊。”
等父亲说完了,虎叔张了半天嘴才蹦出这么句话来。
“嗯哪啊,是啊,我是啥话都能在虎子你跟前往外倒啊,我压根就没把虎子你当外人啊。话说过去你下面那玩意硬不起来你不是也跟我说了么……,啊呀——不对,虎子,我突然想明白了,当时你说你下面硬不起来是蒙我那吧。是怕我给你介绍对象找的借口吧。现在想想虎子你还真是没把我当自己人。你喜欢男人这事儿你瞒了这么多年也没告诉我,你和熊小子搞在一起你也不让我知道……虎子你……太不地道了……”
父亲很气愤地瞪着虎叔。
“我的事儿都过去了,反正现在豹子你也都知道了。那啥,咱还是说你的事儿吧,是不是豹子你阵子老没回家,那玩意歇大发了?”
虎叔挠挠头,然后很关心地问。
“大概……有可能吧。反正心里就没年轻时候的那股子劲了。虎子,我觉着我这一辈子里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开始老了。”
“老什么啊,你才多大啊?没事儿没事儿,我这就去羊倌那里给你买只大公羊,宰了给你好好补补身子。明天我再去鹿号子里给你整对鹿茸。别瞎想那些没用的。”
虎叔摸着父亲的脑袋说。
“嗯。”
父亲点点头,望着虎叔的眼神儿里充满了星星点点的光亮,好像虎叔的手里攥着他所有的幸福和希望。
接着我就跟在虎叔和父亲的屁股后头回了屋,一进屋虎叔就去翻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叠子钱揣进了兜里。
“坏熊我去买只羊,咱们晚上吃羊肉吧。”
虎叔对熊叔说。
“吃啥羊肉啊?我打回来的也为还没吃完呢。”
熊叔纳闷地问。
“我馋了,想吃羊肉。”
“哦,那你就去买吧,到时候我在院子里生堆火,咱们烤羊肉吃吧,老黑烤羊肉可拿手了。”
“恩恩,我那可是正宗的鄂伦春族烤法,保准你们吃得过瘾。”
老黑附和说。
“那好,那我就去了啊。”
完后虎叔就出门走了。
屋里剩下的那三人你看我我看看你,熊叔就皱起眉毛嫌弃地瞪着父亲嚷嚷:
“你个没皮没脸的货!你咋又跑回来啦?”
“你管得着么?我爱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来!”
父亲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豹子你把老婆喂饱了没有啊?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老黑笑眯眯的逗父亲。
“喂得饱着呢!三年不办那事儿她都不带想男人的。”
“你就在那吹牛吧。三年不办那事嫂子那里都能织张网捕蚊子了,你也不怕嫂子的那道缝长在一起喽。还有,这才几天那她就跑来揪你的耳朵了,你本事大上回咋不把嫂子喂的三年不想你啊!”
熊叔翻了翻眼睛很不屑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你嫂子来揪我回家更说明俺本事大,她离不开我。”
父亲大模大样的吸着烟卷说。
“我看是你嘴上的本事更大!”
熊叔更不屑了。
老黑嬉皮笑脸地看着父亲和熊叔他俩在那不停斗嘴,乐的跟什么似的。
虎叔回来的时候手里牵着一只大活羊,犄角和胡子都老长了,腿裆里吊着的东西也大得离谱。
“虎子你咋买了只大山羊啊?肉老不好吃啊。”
熊叔皱着眉望着那只咩咩直叫的老山羊说。
“羊大肉才多啊,吃起来才过瘾啊。”
虎叔笑了起来。
那只山羊很快就被熊叔宰杀收拾干净了。
院子里的火堆升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虎叔打亮了外面房檐下的灯,院子里的空地朦朦胧胧的罩在灯光和火光之下了。
老黑临时用木头钉了两个支架放在火堆的两边,用根铁棍把囫囵个的整只羊串在了木架上。
“我给你们整个烤全羊。”
老黑一边往羊身上刷着油和自制的混合调料一边兴致勃勃地说。
他这边烤着全羊,虎叔在那边已经把羊杂碎煮到锅里了。完后虎叔把羊腰和羊蛋破开了串在一起也拿到火上烤,烤好了父亲和熊叔都伸手上去抢。虎叔拿着那串东西左跳右跳的躲着他俩。
“都老实的给我坐下!我来给你们分!”
虎叔最后怒了起来。
父亲和熊叔对看了一眼,都安生的坐了下去。
我心里特瞧不起他们,抢啥啊?我这个小孩子都没吱声呢,他们俩个大老爷们也太不要脸了。
“你给他们俩分就成了,我不需要,我的身子好着呢,不用补。”
老黑在火上翻转着那只羊哈哈笑着说。
我原本以为虎叔怎么也不会短了我那一份,可没成想虎叔还真就一块也没分给我,看着父亲和熊叔香喷喷地吃着那些东西,我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那玩意小孩子吃了不好,会上火长疖子,乖乖你不能吃。”
虎叔笑呵呵地摸着我的脑袋说。我只好咽了咽口水很乖巧地点点头,虎叔说啥我都信,真信。
好在烤全羊没过多长时间也好了。虎叔帮着老黑把羊从铁棍上取下来,先用刀割下来一条后大腿,连着锅里煮好的羊杂碎装在盆子里一起递给父亲。
“你赶紧趁热乎先把这些给家里送过去。”
“哦。”
父亲很听话地端着盆子走了。
老黑嘴角挂着一丝不起眼儿的笑一直盯着熊叔的脸左瞧右瞧,熊叔却只是抬头看了虎叔一眼,脸上啥事儿都没有,啥话也没多说。直接就忙乎着用刀子分肉吃了。
不得不说老黑的烤全羊还真是有一套,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了,表皮金黄焦脆,肉质鲜嫩浓香,不腻不柴,还有股子说不出的特殊调料香。
父亲回来的很快,风风火火跑得太猛了,脚底下一个拌蒜差点一脑袋扎进火堆里。虎叔一把捞住父亲。
“你慢点。”
虎叔嗔怪说。
“瞧你那出息……”熊叔鄙视了父亲一眼,喝着酒说,“虎子你捞他干嘛,直接让他扎进火堆里咱们就又有烤全猪吃了。”
老黑在一旁端着酒杯咯嘀咯嘀笑的俩肩膀直打颤。
父亲根本不管熊叔在说什么,只管一屁股挨着虎叔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啃肉吃。
“恩恩,好吃好吃,老黑你的手艺真棒!”
父亲满嘴流油鼓着两个大圆腮帮子支支吾吾地说。
“好吃你就多吃点。”
老黑很有成就感地慢悠悠抿了口酒特淡定地说,显得老有范儿了。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着火堆在院子里喝酒吃肉,等吃下去大半只羊的时候,一束明晃晃的光亮从虎叔家门口扫了过去。老黑看到那束光噌地就跳了起来,撒丫子脚不沾地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虎叔和熊叔对望了一眼都抿着嘴乐了,父亲嘴里叼着肉露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老黑他咋地了?吃坏肚子啦?吃坏肚子他不往茅房跑反倒往院外面窜啊?他以为这是老林子呢?外面都是大野地?逮个地方就能拉屎撒尿?”
虎叔熊叔还是都在那抿着嘴乐,没搭话。
过了一会,老黑吃力地硬拉着更夫进了院子。
虎叔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老陈大哥你来啦?快坐下烤烤火喝点酒吃点肉,你看着天冷的,真难为你了。”
虎叔很热情地说。
更夫就放弃了挣扎,满脸不太自在地挨着老黑在火堆前坐了下来。
父亲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起来好奇地看着更夫。
“你们认识啊?”
父亲惊奇地问老黑。
“昨天刚认识的,一见如故,俺俩可合的来了。”
老黑笑咪咪地说着,给更夫倒了杯酒,切了块肉。更夫有些拘谨地端着酒杯吃了口肉。
“好吃不?”
老黑伸着脖子问。
“嗯,挺香的。”
更夫点着头闷声说。
“我烤的。”
老黑得意地显摆说。
更夫微微笑了一下,又吃了一口。老黑就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父亲挠挠后脑勺,虎叔把一块肉塞进父亲手里。
“吃吧喝吧。”
虎叔笑着说。
然后大家就继续喝酒吃肉,喝得差不多了,父亲的眼睛就直了,他直勾勾地看着更夫大着舌头说:
“我给大家说段山东快板吧。”
“你还会说快板?”
熊叔乐了。
“就……就会这么一段,别人特意教给我的,是说武二郎的,老黄老招笑了……”
父亲说完拿起两根柴禾敲着节奏拿腔拿调地用山东味儿念叨着: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噗嗤——”
熊叔立刻憋不住先笑了起来。
“别笑!还没开始那,你笑个屁啊!”
父亲恼了。
“好好,我先憋着。”
熊叔摆着手说。
“当哩个当,当哩个当,闲言碎语休要讲,咱说一说好汉武二郎,武二郎,真是强,裤裆里面有哨棒,碗口粗细迎风晃,扑扑楞楞二尺长。坚如铁,硬似钢,昂首怒目赛金刚。黄金千两挂在上,不用手提和肩扛。景阳冈上干死虎,高粱地里操过狼,二龙山上没事儿干,一下捅死八只羊……”
噗——
老黑听到这满满的一大口酒直接喷到了火堆上,一个大火球立刻从火堆上腾空而起。
而熊叔再也憋不住了直接笑的仰过去了。
虎叔憋住笑捶了父亲一拳。
“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只有更夫继续低头吃着肉,啥反应都没有。
老黑很快的给自己和更夫又倒满酒,然后他和更夫碰了一下杯。
“来来,老陈咱们喝酒,别理豹子这个下三滥。”
更夫抬头看了老黑一眼,笑了一下,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我该走啦,还要巡夜呢。”
他放下酒杯笑着说。
“我也喝得差不多了,走,咱们一起走吧。”
老黑和更夫一起站起来,陪着他一起走了。
“豹子以后别逗老陈了。”
虎叔等他们走远了之后又捶了父亲一拳说道。
“咋啦?”(言情小说网:http://www.9969xs.com)
父亲摇头晃脑地梗着脖子问。
“老黑看上人家了。”
熊叔吃着肉接话说。
“我操!”
父亲爆了一下粗口,然后就好像不知道该说啥好地直接蔫下去没了下文了。
我吃肉吃饱了,仰头看看清明璀璨的满天星光伸了个懒腰。
我困了,想睡觉了。
睡意朦胧的打着瞌睡,我还不忘在脑子里提醒了一下自己,明天要抱着柴禾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