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连集合!
这,意味着什么?
平时拽得跟上帝一样的班长,一脸心慌地急急出门后,我们小心翼翼收拾着屋子,一个个面面相觑。一股巨大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外面忽然间安静下来,那些整日里不在走廊里喊两声,以显示自己资格很老的“前辈”们,此刻象被粘住的知了,寂寂无声!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使人窒息!
我好象预感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赵凯。可巧,他也正朝我这边看来,与我四目相碰。
难道赵凯也认为今天的集合与那件事儿有关?
我收回目光,一边低头扫地,一边忍不住揣摩接下来事态发展的方向。
按理说,昨晚的事并没造成实质性的严重后果,即没伤到当事人,影响程度也被司务长及时控制在最小范围,估计陆文虎不会受到如劳教、开除军籍、除名等样的处分。
但是,就军队的纪律,军人的形象,以及所造成的极坏影响,陆文虎持刀行凶一事,比较而言还是非常严重的!
那么,陆文虎很可能受到全团通报批评并禁闭,也可能会被惩以记过或者警告之类的处分。
如果,一个军人的档案里有一张类似的处分,这个人无论是军旅仕途还是转业安置,都将受到极坏的影响,足以改变其一生的命运!
我隐隐有些担心,为他也为我。
若说陆文虎其人生性蛮横,粗暴狂妄,给点教训无可厚非。但是,一个大好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断送在军旅中,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而我最担心的,却是自己的无端卷入。如果追究起来,做为由此受伤的“参与人”和重要的“证人”,我该如何讲述当时发生的一切?这里面涉及的人太多!一个陆文虎我尚且得罪不起,还有指导员,殷排,司务长……
从十岁以来曾读过的那些武侠、言情、探案、恐怖、中外古典等等书里的类似情节,一时间通通拥滞脑海,让我越想越害怕。
忽听“啪”的一声大响,惊堂拍案。
尽管此声由大厅发起,通过走廊传到屋里已威力减半,但足以使我们这些笼中囚鸟闻之惊心!
接下来,连长那雄浑高亢,中气充沛的训斥与喝骂声时高时低,忽断忽续,夹杂着长廊“嗡嗡”的回音清晰传来。
整个七连,除了这骂声,再也听不见其他!
他骂全连没一个给他争气的兵;骂所有人不好好干就滚出七连,七连没有孬兵;骂三班长五公里越野比赛时全班跑在了最后;骂四班长整天“稀了嗨衰”不知道关心兵;骂炊事班卫生差,馒头硬;也骂新兵班长带出来的新兵,个个是又窝囊又吊的熊兵……
一小时过去了。
连长似乎累了,骂的时间远远短于停的时间。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他能骂的该骂的都骂了,却只字未提昨天晚上的事!
这是唱的哪出啊?杀鸡儆猴?还是敲边震鼓?
也或许,昨晚的事已经偷偷处理了,今天的集合跟这毫无关系。
正当我心存侥幸的时候,听到“各班带回”的指令。接着,班长们的口令声更加嘹亮,队伍跑动中的步伐声更加整齐。
班长推门进来。门自身后关上的一刹,他松出一口似乎积压很久的长气。随手摘下帽子,头上已是汗水淋漓。
“班长,什么事儿啊这么吓人?”张凡宇凑上去接过班长的帽子,问。他被班长打了一回,仍是改不了象够一样喜欢摇尾巴的本性。
“问什么问!”班长横了他一眼。
“班长,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被。”张凡宇嬉皮笑脸。
“谁知道哪个爷爷……”班长一边解开皮带,“啪”地摔在床上,一边说。话说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盯了我一眼,然后目光一一从每个人身上走一遍,郑重地说:“都给我听好了!以后离炊事班人都远点儿,有什么事马上跟我汇报。”
“是!”
大家异口同声。
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昨晚发生的事,还没隔夜赵凯就知道了!听班长这话里话外,好像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我站在地上心中正自想着,班级的门被推开了。
“谁叫乔晖?”通信员探进半个身子问。
“报告!我叫乔晖。”我答。
“老陈,我找这小兵有点儿事儿。”通信员跟我们班长是同年兵,所以叫他老陈。
我看班长。他冲我努努嘴。
跟通信员出来,昨晚一起值日的两个兵已经等在了走廊上。
“一会连长问你们什么说什么。不用害怕,连长是有名的‘护犊子’连长。”
有些腼腆,但很善良的通信员安抚我们,并一再强调见连长的礼节礼貌,生怕我们出错给班长们带来麻烦。
连部办公室里,炊事班全体都在,以司务长为首,一顺水站在墙边。
连长铁青着脸,对我们的到来视而不见,就好象我们真是空气一样,丝毫没影响他骂人的节奏。
我们站在地上,即紧张又害怕。我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一班那兵好像在瑟瑟发抖!
连长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即不特殊威猛,也不狰狞,外表上和陆文虎对比尚有不及。但他有种气质,使人一见之下不觉产生出惧怕来。而我们如此害怕他的因素,来自于那些老兵。就象从没听说过老虎的人,初见老虎只会有点震惊,但是旁边有一群了解老虎的人全部露出惊恐的表情,那么这个人自然跟着害怕起来。
就象现在,任凭连长骂得如何难听,屋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标准军姿,目视前方。就连司务长和无辜的通信员都不例外。
连长骂了很多,骂得也很具体,什么方宝胜穿着喂猪衣服四处逛啦,什么白驰抠完脚丫子不洗手就去揉馒头啊,诸如此类一一骂到,就是没提昨晚那事儿一句。
“连长,再不做饭估计要晚点了。”
趁连长骂累了站在窗前抽烟的空档,司务长小心地试探。
连长没吭声。看着他的背影,仍自气鼓鼓的喘着粗气,应该是气坏了。
“连长,我错了!”司务长说。
“连长,我错了!”炊事班长也跟着说。
紧接着,其他人一一表态。
除了一个人!
等了半天仍不见动静,连长悠地回身,死死盯着这个人。
司务长捅了捅炊事班长,炊事班长捅了捅这个人。但那人就象江姐一样一脸恒定,打死也不说。
全场“太监”一齐急死!
“我维着你们,护着你们,结果你们呢?他剌剌地,没一个好东西……”连长继续骂,越骂越气。
“扑哧”,一声憋了好久的笑终于出口。
“连长,要不你把我送禁闭室关几天得了。”说话的是陆文虎。笑的当然也是他。
&nb言情小说网(ⓦⓦⓦ.9969ⓧⓢ.ⓝⓔⓣ)sp; 连长似乎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有点哭笑不得,拿眼扫了一下我们几个新兵,又狠狠瞪了陆文虎一眼。
“你要实在不解气,打我一顿也行。”陆文虎又说。
“你能打是吧?这样,咱俩找个地方再打一架,你要是把我打趴下了,以后爱咋咋地!”连长摩拳擦掌。
“我打不过你!”陆文虎说,明显底气有点虚。
“真话?假话?”连长怒喝。
“真话!”陆文虎一个立正,脸上一本正经。
连长看到陆文虎真心服气的样子,脸现得色,气也消了大半。他狠狠再瞪了陆文虎一眼,转头在我们三个身上巡视了一番,问通信员:“这几个新兵咋回事儿?”
还没等通信员回话,连长接着说:“新兵嘛,暂时还不归我管,等下了连队我再收拾你们!瞅你们一个个人模狗样地,就没练出当兵的骨头!听我口令:稍息!立正——!向后——转!中间兵!”
“到!”
“向后——转!手怎么弄地?”
“报告连长!削土豆皮不小心伤到的!”我想也没想大声回答。
“熊!兵!”连长恶狠狠嘟囔了一句,但似乎并没责怪我的意思。“回去好好养伤,有什么困难象班长报告。”
“是!”
连长摆了摆手,我和其他两个人在通信员的带领下走出了连部。
回去的路上,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都是汗!
回班后,班长问都没问我去做了些什么。而这件事也从此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人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