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赵财旺呀赵财旺,被抓的又不是你的儿子,你这是着的哪门子急?说不定他自己的老子自会有解决的办法呢。”财旺叔又自己宽自己的心,磕掉烟斗里的烟屁股,抬腿迈进了诊所的大门。
一见财旺叔到来,坐在床上的张屠夫急忙起身让坐。
“老张,这伤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嘿嘿,是差不多了,医生说等过了今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e言情小说网 Ṁ.9969ⓧⓢ.ⓒⓞⓜmsp; “这样好!这样好!”财旺叔勉强的笑笑。
“以前我嫌杀猪的活又脏又累,这才晓得住诊所原来更叫人烦。”张屠夫嘿嘿一笑:“我也想好了,等我回去后,重新踏踏实实做事,看管好黑子,和他一起好好的过日子。”
“应当这样!应当这样!”
“财旺叔,你……你今天见到黑子了不?他昨天天不亮来看了我一回后,就再没有来过了。我真的担心他在外面惹出啥子事情来。”
“嗨,黑子他……他……”
“财旺叔,黑子他啷个样了?他是不是又惹事了?”见财旺叔吞吐的样子,张屠夫有些急。
“他……他……没有,这两天我也没有见到他。”财旺叔笑了笑,避开了老张的眼神。
“财旺叔,不瞒你说,我这两天右眼皮跳得厉害,总感到要出啥几巴事一样,就怕黑子这娃娃在外面惹出事来。你看我现如今是穷得只剩下黑子了,我这才丢了命根,我再也不能丢了黑子……”
“哎呀!我看你就会瞎几巴乱想,黑子又不是三岁小娃娃,哪能说丢就丢了嘛。他是在外面跑习惯了,过两天自然就会回来了。”财旺叔又笑了笑:“明天你就要出院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再呆一天吧,我正好没事,这就出去再找找黑子。”
说完,财旺叔背起手走出了诊所的大门。
本来到诊所来见老张,是打算把黑子被陶太爷关起来的事告诉给老张,让老张自己也想想办法。但一见到老张为黑子着急的样子,财旺叔又实在不忍开口。这才被人割了几巴,如果再让他晓得黑子被抓,那还不是落井下石?往别人伤口上撒盐的事,他赵财旺可做不出来。再说,以老张这比他还要倔巴的脾气,如果再来个找陶太爷拼命,保不准还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看来只有等老鲁晚上回家后再做商量了,精明的老鲁一定会有救出黑子的法子。
水生没有心情看书,正为好友黑子的事担心呢,见爹爹背着手回来了。但急忙上前问:“爹,你刚才出去是不是见着黑子了?你是不是有办法把黑子救出来?”
“办法个球!老子才不管他的事呢,不争气的家伙,被抓了活该!关老子球事!”心里正烦呢,财旺叔没有好气。
“爹,黑子是我的好朋友嘛,我这也是为他担心嘛。”水生嘟着嘴。
“你少吃咸萝卜淡操心!吃了饭早点去学校,念好你自己的书就行了。”
见爹爹这般生气,水生不敢再吱声,回屋收拾书包去了。
天刚擦黑,财旺叔正坐在堂屋里抽闷烟。鲁裁缝慌慌张张的跑回了家,又带回一个让财旺叔更为震惊的消息:屠夫老张也被陶太爷抓了起来。
财旺叔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少几巴乱扯!陶天一抓老张做啥?我上午还见他好好的住在诊所里呢。难不成他陶天一真的要赶尽杀绝?”
“张屠夫提着杀猪刀砍伤陶家大院看门的护院,又冲进西花厅找陶太爷拼命,你说陶太爷还会不抓了他?”
“啥?你说啥?他真找陶天一拼命去了?他真的砍伤了看门的护院?”财旺叔急了。
“人都被抓起来了还会有假?这老张也是,做事从来就不动动脑壳,儿子犯错被抓了,他不赔礼求情不说,还提着刀找人拼命。”鲁裁缝叹了一口气。
“这狗日的杀猪匠!动不动就提着刀子找人拼命,你以为都有老子赵财旺好欺负呐。这下倒好,儿子还没有弄出来呢,连老子又跟着进去了,这不明摆着是要给我赵财旺出难题嘛……”财旺叔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见财旺叔着急,鲁裁缝便将大概经过讲了,说不晓得是哪个多嘴婆到诊所把黑子被抓的经过讲给了张屠夫,张屠夫一时气极,便拿着杀猪刀到陶家大院找陶太爷要人,结果可想而知,还听说明天一早陶太爷就要把他们父子俩送到县警察局呢。
一听老张父子都要被送进警察局,财旺叔是再也坐不住了。
如果说先前为了黑子还有些犹豫,这下又多了一个老张,他已经别无选择。
看来今晚这陶太爷的酒是一定要去喝的了。为了朋友,他必须这样去做。
见财旺闷声不语,鲁裁缝上前安慰:“老赵呀,你也用不着太急,这都是他们自不量力,自找苦吃,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你尽放屁!老子是那种遇事就忘了朋友的人?”
“那你……你……今晚是要去喝陶太爷的酒了?”
财旺叔猛的抬起头来:“你也晓得陶太爷今晚要请我喝酒?”
“因为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他就让我转告你他今晚要请你喝酒,地点在陶记酒馆。”鲁裁缝看了一眼财旺叔又赶紧把目光转向一边。
“那你为啥子不给我直说?”
“我还没有来得急嘛,再说,我……我哪……放心你一个人去嘛。”
“你是怕陶太爷把我弄到手了?”财旺叔苦笑。
“是!我就是怕你被陶太爷弄到手了,这不可以吗?我舍不你和别的男人上床,我也不忍心看你被牵扯到太多事情当中去,你天生就是木脑壳,除了我不和你介意,你说你还能斗得过谁?我成天都为你担心,怕你上当,怕你吃亏,怕你受委屈,我不忍心看到你成天愁眉苦脸的样子,我真的很希望你还是以前那个整天撑船唱歌的逍遥汉,我真的希望能与你一起平平淡淡安安心心的过日子……”鲁裁缝的眼圈红了,泪水流了下来。
“嗨!我说你这个几巴老头子,又撒猫尿做啥嘛,不哭了!不哭了!是怪我粗心了些,可我记着你对我的好呢,你也应该晓得我对你的心嘛。”财旺叔慌着起身,用手给鲁裁缝擦着泪水。
鲁裁缝稳住了情绪,在财旺叔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财旺叔一时也找不到话说,只是狠劲的吸着烟斗。
时间像是被凝固了,时不时有风钻进屋来,油灯微弱的火苗便四下摇晃。
“老鲁……要不……要不……我俩一起去?”财旺叔实在是忍不住了,吱唔着说。
“我去做啥?他又没有请我喝酒。”
“要不……要不你……不放心嘛……”财旺叔讪讪的笑了笑,又挠了挠脑门。
“你要去就去吧,记住,不要强求,能弄出老张父子更好,如实在不行,你可不要和陶太爷硬来,你斗不过他。”
“嗳,我记住了,这饭还盖在锅里呢,我就不吃了……我这就去?”
“去吧,你尽量……满足……陶太爷的要求,千万不要与他硬来!我怕你吃亏,我等你回来。”
“要得!我早去早回。”
财旺叔起身走到鲁裁缝面前,用力握了握老鲁的手,转身走出了院门。
要说起来,在陶家镇也住了十多年了,对于位于镇中这座显眼的“陶记酒馆”,财旺叔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因为每回从这个酒馆面前路过,他都会不自觉的盯上几眼。
但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走进这个“陶记酒馆”,而且还是这个酒馆的主人亲自请他进去喝酒。
但财旺叔却并未感到些许的荣耀,因为他一直认为这并不是他这样一个穷船夫应该进去的地方。
来到陶记酒馆门前高高的台阶下,许是因为天晚加天冷的缘故吧,财旺叔并没有见到有人进出,但还是能清楚的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喝酒喊拳的声音,能看到从窗户里映出来的红红的灯光,能闻到随风飘来的诱人的香味。
台阶口两盏大红灯笼透出的红光,将财旺叔扭曲成长长的影子。
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财旺叔还是迈不出踏上台阶的脚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送身上门的卖身者。陶太爷曾经说过他赵财旺有一天会自己心甘情愿的送身上门,看来真是一点不假,似乎一切都在陶太爷的控制之中。
“财旺呀,你啷个才来哟?老哥的酒都等冷了!心也快等凉了呢。”声音落处,陶太爷捋着胡须,笑嘻嘻的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一身深色长衫,披肩的白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噢!我……我这不是来了嘛。”财旺叔勉强的笑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外面天冷,还是快快请进吧!”陶太爷打了一个哈哈,上前握住了财旺的手,转身迈上进入酒馆的台阶。
财旺叔觉着不妥,推开了陶太爷的手。跟在陶太爷身后向酒馆大门走去。既然都已经来了,他反倒是放松了下来。
他晓得今晚将会发生啥子事情,但他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有啥几巴了不起嘛,大不了老子今晚被他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