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面对着这个变得不再疯颠的疯女人,财旺叔一时语穷。是呀,因为十七年前他从水里捡回水生的时候,水生手上所戴的一只小银手环正好和疯婆子送给水生的一模一样。其实根本就用不着她的回答,财旺叔也应该已经晓得她是谁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也不忍心去揭开这个谜底罢了。
但财旺叔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水生的生母?”
疯婆子并没有回答,刚才还笑个不停的她,突然又变得安静下来。不再笑,脸上没有了一丝的表情。
“那你又为啥要叫他少爷?”财旺叔又问。
疯婆子抬眼看了看财旺叔,幽幽的说:“他本来就是少爷。”
“他本来就是少爷?你是他的母亲,又为啥不叫他的名字?”
“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你瞎几巴乱扯!那你为啥不给自己的儿子起一个名字!”财旺叔有些气了。
“他连自己的姓都没有,还能起啥名字?”
“连姓都没有?哈哈,除非他没有父亲。”
“他父亲不配有这样的儿子,我也不配做他的母亲。”疯女人看着财旺叔,不像是在说疯话。
财旺叔似乎明白了疯女人的意思,又问道:“那我再问你,你为啥当初要把水生丢掉?你又为啥子过了十几年才来到陶家镇找他?你更应该晓得,如果没有人发现并且从水中救起水生,那水生就只有死命一条。”
听到这里,疯婆子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竟用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财旺叔的性格一向都是粗枝大叶,但他却最怕听人哭,尤其是听到女人在他的面前哭。财旺叔的心也软了。没有再问,便坐在火堆旁烤起火来,他想着等这个疯婆子哭够了自然就会回答他的问题。
见财旺叔不再问,这个疯婆子又停住了哭声,抬头看着财旺叔,说:“财旺大哥,你问的这些我都不想回答,我来陶家镇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少爷,我也晓得你是一个大大的好人,我的少爷能遇到你是他前世修来的福份,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和水生并没有丝毫的恶意,我对你更是心存万分的感激。”
“既然你就是水生的生母,那水生的生父到底是谁?你又姓什名谁?你们又来自哪里?”财旺叔又一口气问了一大串。
“财旺大哥,这个你还是不要晓得的好,一晃又是十几年了,世事变迁,我实在不想旧事重提。好好的珍惜你的水生吧,其它早已过去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追根寻源了,这对你没有一点好处!”疯女人幽幽的说。
“我不想听你这些,我也听不懂你这些。既然我问你啥子你都不想回答,那我也不客气的给你讲,水生是我的,他是我赵财旺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不管是谁,都休想从我手里把他抢走。”财旺叔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带着满腔的怒火。
“我从来没有要抢走水生的意思。”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也请你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财旺叔站起身来,盯着面前的疯婆子又说:“我再说一遍,不许任何人从我手头抢走水生,也不想再看到你去找我的水生,我只想和水生一起过我们安安稳稳的日子。”
“财旺大哥,我真的没有要抢走水生的意思,但请你不要阻止我去见水生……”疯女人哭诉着。
“水生是我赵财旺的儿子,他也只许是我赵财旺的儿子,你不配做他的母亲,||言情小说网ẈẈẈ.1⓪69ⓧⓢ.ṐṜḡ||你也休想再认回这个儿子,我再也不许你去见他,你还是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吧。”
财旺叔狠狠的说,又将五个大洋扔到旁边的一张破床上,甩门走了出去。
外面又黑又冷,身后传来疯婆子阵阵伤心的哭声。
财旺叔心情坏到了极点。对于这个疯婆子,他也有着很多的同情,他也晓得这个疯婆子一定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痛苦的过去,要不是遇到啥子重大变故,哪一个做母亲的会狠心扔下自己的儿子?他可怜她,他甚至愿意尽自己一切的可能去帮助她。但他却不可能容忍她从他手里抢走水生。水生是他赵财旺的儿子,是他赵财旺的命根,能把水生养这么大是他赵财旺这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水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寄托与希望。
不管她是谁,她都别想抢走水生。永远如此。
――――
回到家里,屋子里还是漆黑一片,老鲁喝寿酒还没有回来。
洗了脚,靠在床头抽着山烟,财旺叔没有一点睡意。
从十七年前他从河水里捞起水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水生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儿子。他从来没有想到水生的生母有一天会找上门来。但这最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疯女人只承认她是水生的生母,却不说她姓什名谁,更是只字不提水生的生父,这都是一个又一个的秘。
虽然这个疯婆子目前并没有想要回水生的意思,但他清楚,或者说是他开始怀疑,他和水生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将就此不再平静。
实在是睡不着,财旺叔干脆下得床来,一口气干了小半瓶的包谷酒,然后又到外面对着树根狠狠的尿了一泡尿,再次回到床上躺下,酒意开始上来,便不知不觉的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老鲁已经睡在了他的身边,而且睡得正香。
财旺叔便伸手拍了拍老鲁的肚皮:“老鲁!老鲁!你快醒醒!”
“你鬼叫些啥子嘛,我刚睡着呢!”
“你是啥子时候回来的哟?我啷个一点都不晓得。”
“你醉得像头死猪,就算是被人割了家伙也不会晓得,看看你自己满嘴的酒气,不晓得又跑到哪里去与人喝酒了。”鲁裁缝闭着眼睛说。似乎很困。
“放屁!老子我能去找哪个喝酒嘛,我是一个人无聊才喝的呢。”
“一个人喝酒也会醉?”鲁裁缝推开了财旺摸得自己浑身发痒的手说。
“你放屁!老子我哪里喝醉嘛,你尽乱说,自己今晚陪人喝多了,还好意思说我。”
“哎呀,我说老赵呀,管得是你醉了还是我醉了都不要紧,现在可是睡觉的时候呢,我可没有心情陪你乱扯。”
“睡!睡!你就晓得睡,老子我有话问你呢。”
“有啥你就快说!”
“我问你,啥子样的娃娃才可以叫做少爷?”财旺叔支起半个身子,望着老鲁问。
“你问这个做啥?怪得很!”
“哎呀,我就是想问你嘛,你快说,我都等你半夜了呢。”
“少爷,自然是有钱人家或者是当官人家的男娃娃才能被叫做少爷的了,女娃娃叫小姐。”鲁裁缝不明白财旺为啥子会突然蹦出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来。
“哦,是恁个,其实我想也是这样。”财旺叔沉思。
“我说老赵,你都晓得了还问我做啥?你是啥子意思嘛?”
“没有,我就只是想问问。”
“我看你准是有啥目的,你这不说了,我可睡不着了,你不说清楚,你也别想睡着。”鲁裁缝伸手就抓住了财旺叔裆里的家伙。
“骚货!把手拿开,老子今晚可没有心思和你玩。”财旺叔推开了老鲁的手。
“哟!今天是谁惹着你了嘛,看你像是吃了炸药。”
“那我再问你,你晓不晓得,在陶家镇有没有哪户人家扔过少爷?”财旺叔又问。
“看你今晚尽问些怪里怪气的问题!少爷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大户人家又啷个会扔了自己的孩子嘛,又不是养不起。”鲁裁缝觉着财旺今晚确实怪得很。
“哦,这倒也是。”财旺叔叹了一口气。
“老赵,你再问呀,啷个不问了?”鲁裁缝来了精神。
“没有啥子好问的了。”
“不行!你还得问。”
“没有问题了还问个几巴毛!”
“不行!你不问就是不行!看你今晚这个怪样,你准是有啥秘密瞒着我。”
“我能有啥几巴秘密瞒着你嘛,你自己多想了。”财旺叔嘿嘿的笑了笑:“好了,现在你可以睡了。”
“睡个屁!我睡不着了。”
“你睡不着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要睡了。”财旺背过身去要睡。
“我就说嘛,老赵呀,看来你还是不把我当你的知心人。”
“啥几巴意思嘛?你可是我最知心的人呢。”财旺叔又回过身来。
“知心个屁!你就是嘴里一套心里一套,要真把我当你的知心人,你为啥不把你的心里话对我讲?”尽管财旺遮掩,但天生心细的鲁裁缝还是看出他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呀,我说老鲁呀,你就是心细得很,我是有点心事呢,你就真的想听?”财旺叔笑了笑。除了老鲁,他还真没有一个说心里话的地方呢。
“当然想听了!”
“那你就好生听着!”于是,财旺叔就将疯婆子送水生小手环和自己今晚去见疯婆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听完财旺讲的事情,鲁裁缝沉思了一会说:“这个疯婆子一定就是水生的亲生母亲。”
“屁话!这还用你说!”
“她以前一定会是有钱人家的夫人。”鲁裁缝又说。
“为啥?”粗心的财旺还真没有想到这点。
“你想呀,既然她就是水生的生母,而她又口口声声的叫水生少爷,那她不是有钱人家的夫人还能是啥?”
“是!是!你的脑壳就是比我的好用。”财旺叔嘿嘿的笑了笑又问:“那你晓得她是谁家的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