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财旺叔想抽烟,但却不见了烟斗,于是有些着急:“老鲁,不好了,我的烟斗不见了。”
“烟斗掉了?掉哪里了?你出门的时候还带着呢。”鲁裁缝问。
“你这个几巴老头子真是问得怪,我要晓得掉在了哪里,那我还急个球!我在香香屋头还用过呢,可能是掉香香屋头了,要不就是慌着走路,不小心掉路上了。”
“你呀做啥都是粗心大意!准是你只顾和香香快活去了,走时忘了带出来。”
“死老头子!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我可是心痛得很呢,你说这烟头跟了我几十年,我可真是舍不得呢。”财旺叔很是惋惜。
看财旺这个样子,鲁裁缝忍不住笑:“哎呀,不就是一个烟斗吗,还用得着急成这样?明天我到街上给你买两个回来送给你就是了。”
“屁话!你以为老子是舍不得花钱买?我是舍不得这抽顺嘴了的烟斗呢。”
“掉都掉了,舍不得还有屁用,难不成它会自己长了脚走回来。”鲁裁缝笑了笑:“老赵呀,我看现在这烟就不要抽了,你也累了一夜了,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下嘛。”
“我也想睡呢,可又睡不着。”财旺叔钻进被窝靠着老鲁躺下来说。
“有啥睡不着的,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啥子样的坎还会有过不去的时候?你放心的睡吧,不是还有老哥我嘛,再说了,香香不是一般简单的女人,她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嗯!老鲁呀,要是没有你陪着的话,我还真不晓得这日子该啷个过呢。”财旺叔侧过身子,搂着老鲁说。
“谢个啥!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谁叫我喜欢你嘛,我们可是说过谁也不离开谁的呢。我真的很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过着幸福平淡的日子。”
财旺叔没再说啥,只是动情的在老鲁的脸上亲了一口。
“老赵,你就睡嘛,来,躺在老哥怀里就能睡着了。”鲁裁缝将财旺的头按到自己的胸口。
将头靠在老鲁温暖细腻的怀里,感受着老鲁的心跳,财旺叔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太多的心事似乎都慢慢的远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困了,闭上眼睛,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鲁裁缝叹了一口气,将财旺紧紧的搂在怀里,亲吻着财旺硬得刺手的头发,泪水再次的湿润了他的双眼。他精明细致,几十年来,他也算得上是混得人模人样,在这个小小的陶家古镇上,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他鲁旭解决不了的事情。但摆在眼前的这件事,却让他失去了一向的沉稳与主见。因为他清楚,一旦让陶太爷晓得了财旺与香香的私情,其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到时也就没有谁能控制得住事态的发展了。现在他只能是寄希望于香香夫人,他希望香香夫人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但他又不免担心,虽然香香做事沉稳老练,但她就真的能控制得住老巨滑的孙国芳?更何况财旺早已成了孙国芳不除不快的眼中钉?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财旺受到伤害,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他都愿意与财旺一同去承担。
黎明在鸡们千呼万唤中姗姗而来,院外又开始传来小贩们时高时低的叫卖声。拉车的马蹄在青石板上踩踏出动人的音符,渐行渐远。懒散的日头爬上山际,阳光便翻过墙头钻进了窗口。
古镇冬天的早晨,依然生动而温暖。
见天已大亮,鲁裁缝轻轻的移开财旺靠在怀里的头,又轻轻的吻了一下财旺的脸。他起身下床,洗嗽完毕,到十字街的杂货铺给财旺买了一个最好的烟斗回来,看财旺还在熟睡,便将烟斗放到堂屋的桌子上,便急匆匆的去了裁缝铺,这一到年尾,活总是多得他做不完。
――――
财旺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日头,财旺叔禁不住暗自好笑,想不到自己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几巴老鲁也是,出门时也不叫他一声,老子也好给你做早饭嘛。回到屋子里,他又看到了桌子上崭新的烟斗,便迫不及待裹上烟叶抽上了,一边抽一边笑,这几巴老头子就是心细,比女人还晓得担心人呢。
烟抽够了,又做饭吃了,时间便到了正午。财旺叔本想到渡口去守守生意,但他又不敢走出院门,孙国芳昨晚抓住他与香香私会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老鲁也说了要他听从安排,在老鲁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他可不能轻意走出院门。于是他便将椅子搬到院子里,靠着椅子晒起太阳来。
可人在坐着没有事做的时候,总会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些天在他的头上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始料不及的事情,前两天刚弄清楚水生的身世,水生居然会是陶天一的儿子,这十几年来,他居然一直在费心费力的为自己的夺妻仇人养育着儿子。而昨晚又意外得知桃儿原来是他赵财旺的亲生骨肉,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漂亮聪慧的桃儿会是他赵财旺的女儿,可桃儿是他的女儿又能啷个样呢?也许他这一辈子都听不到桃儿叫他一声爹了。想起来真的是世事难料,冤冤奇冤,他与陶天一的纠葛看来这辈子是扯不清的了。
接着他又想起了昨晚和香香私会时被孙管家撞个正着的事来,一想到这个,他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自然而然的就开始惊慌起来,明明就他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但他总觉得旁边有许多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似乎总有人要破门而入来抓他一般。
一向坦坦荡荡的财旺叔,平时生活中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因为这回不只是他赵财旺一个人的事情,还牵扯进了他心爱的香香,香香不只是他最爱的女人,还是他亲生女儿的母亲,是他赵财旺从未过门的妻子。他不能让香香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委屈。
但他{言情小说网}{⒲⒲⒲.⁶⁹⁶⁹ⓧⓢ.⒞⒞}这回却是让一个一直想收拾他但却找不到把柄的孙国芳抓住了现行,而一旦孙管家将此事告诉给陶天一,面对夫人与别的男人幽会这样大的事情,他陶天一会轻意放过?更何况陶天一深爱着他赵财旺却一直无法得到他的心。
啥几巴事都可以一笑置之的财旺叔,这下却静不下心来,他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在院子里来回不停的走,烟抽了一支又一支,可心情就是不见平静。于是他干脆回到床上躺下,想要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但好不容易迷糊着进入梦乡,他便见到了香香,一会儿又见到了水生,接着又是桃儿,最后又是陶太爷的咆哮声和孙国芳阴笑的脸……
从恶梦中惊醒,财旺叔浑身是汗。实在无法再睡下去,便下得床来,加上棉衣,他想要出去看看。一个人在家着急,做啥都没有主见,还不如出去走走探听一下风声,他必须要去鲁旭裁缝铺,去见见老鲁,只有老鲁在身边,他的心里才会踏实。他还必须让老鲁去一趟陶家大院打听一下情况虚实,看陶太爷今天有没有回来。
刚走到十字街口,财旺叔便看到了坐在街口石凳上的李神医正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三更生恶梦,半夜鬼敲门。早知有今日,何必还当初……”
财旺叔心里一惊,难道李神医是在暗示他的所作所为?
看看四周无人,他便急忙上前靠着李神医坐下来,想听他还会说些啥子。便笑着招呼:“李大爷,您老人家今天有空出来晒晒太阳?”
李神医似乎有所觉察,睁开了他那双似乎从来就没有睁开过的眼睛,侧头看了财旺叔一眼,但脸上依然是没有一点表情,又急忙闭上了他那双浑浊的眼睛。
“李大爷,您刚才在说些啥呢?”财旺叔实在忍不住大声的问。
但李神医不理,要不就是他耳朵太背,根本听不到财旺叔的问话。
“李大爷,您想烧烟不?要不我给您裹上一支?”财旺叔讨好。李神医越是不理,财旺叔就越是觉得他莫测高深。
也许是李神医根本就不想搭理财旺叔,依然是不闻不问,闭着眼睛摇着脑袋又念上了:
“万恶淫为首,平生少风流。若为女人故,悬崖难回头……”
财旺叔似乎有所体会,微微点了点头,又侧头看着李神医,希望他接着念下去,看他还能说些啥子。但李神医却不再言语,闭着眼睛扶着面前的拐杖,头也不晃了,身子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似乎还能听他的鼾声。
见此,财旺叔只好起身离开,但心里愈发的紧张起来,又想起上回水灾前李神医灵验的预言:天要发黄,人畜遭殃,神要人死,人就得亡。
他清楚的记得,李神医在说这句话的那天,正赶上他帮着埋葬完老鲁的肥婆老伴回来的时候,而且就在当天晚上,陶家镇就遭受了罕见的洪灾,冲走了不少的房子,也冲走了数十条人命。他和水生相依为命的小木屋也正是在那场洪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早就听人说过李神医的话就是活神仙的话,没有不灵的时候,但更多的却是因为有了洪灾这一回经历,才真正让财旺叔对李神医的话百信不疑。
去鲁旭裁缝铺的路上,财旺叔是说不出的惶恐。他几乎可以肯定,李神医所说的这些话一定与他有关。虽然他也只听了个半懂,但他晓得这些都不是啥几巴好话。
财旺叔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就越是七上八下。抬头看看天,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已经开始变得阴沉起来,两块又大又厚的云将太阳遮了个严严实实。冷风扑面而来,财旺叔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战。
他似乎有了某种强烈的预感,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也一定会与他赵财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