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隅的联系方式是我从晓虎手机的通讯录中,偷偷记下来的,我也记得他现在在宁夏。
总有一种冲动,想和这位“前辈”见一面,因为我想知道晓虎大学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风华正茂,而且我也想把我和晓虎之间的事分享给他。
最重要的一点,是想问问他,我的离开,是不是对的。
此时的大西北,虽然只是秋天,但是早晚的温差极大,我倒腾出来箱子里的衣服,厚的衣服却一件都没有,有的只是晓虎送我的那套杰尼亚西服。这件衣服,我只是在晓虎给我过生日的时候穿过一次,然后就送到了干洗店里,后来被我小心翼翼地挂在家里的衣柜中,我还时不时就往上面喷些香水。
睹物思人,我多想穿着这身西装再重新站在晓虎面前,跟他好好喝一杯。
胃口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把手伸进衣服里,在肚子的位置划着圈,才稍微缓解一下,就是这么一小会儿,豆大的汗珠子已经爬满了我的额头。
小钟看到我表情这么狰狞,凑过来着急地问:“贾哥,你咋啦?”
我扶着车门,眼睛紧闭着,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没事儿,我胃口病犯了,歇会就好。小钟,扶我到车里,我躺一会儿。”
“哥,你就先躺会吧,明天咱就到交货地点啦,比预计的日期还提前一天呢!”
我这才放心的睡下了,我梦里梦见了睡在家里那张舒服的床上,我被冻的缩成一团,晓虎给我盖好被子,往我嘴唇上亲了一口才离开。
我醒了,身上竟也被人盖了东西,我仔细一看,是晓虎送我的那件西装。
“小兔崽子,谁叫你把这件衣服盖我身上了?”我仰着脖子,冲着开着车的小钟喊着。
“我看你睡着了,怕你冻着,就翻出来件衣服给你盖上,你还不领情,哎…现在好人难当啊!”小钟叹了声气,把烟放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贵重吗?我都不舍得穿,你手倒是欠,当毛巾被给我盖身上了。”我用手抖了抖衣服,不想有一丁点儿的灰尘沾染在上面。
“贾哥,咱到了乌鲁木齐,我给你找个医院,给你挂两天水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咋,你哥我这体格,除了晓虎我打不过,你们这种虾兵蟹将,来一个我办一个,信不信?”
“我哪敢不信呐,你这身胚子,撂倒我那不是小菜一碟嘛。”
“知道就好,好好开你的车。”
我把西装整理好,又重新放回了行李箱中。别看我平时嘴里骂骂咧咧,对小钟拳打脚踢地,其实刚才小钟的举动,令我很感动,我这么一个病怏怏,脾气又不是太好的胖子,何德何能,让一个小我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我嘘寒问暖,我竟还不领情,然后又骂了人家。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心里暗暗言情小说网≕≕ⓦⓌⓦ.⁹⁹₆⁹ⓧⓢ.Ⓒⓞⓜ骂着自己。
“小钟,小钟,别生气了,我刚才一时迷糊,别放在心上。”
“我哪会生你气啊,我都拿你当亲哥了。”
“嘿嘿,这才像是老爷们儿。”
我顺手把袜子脱了,开始抠起了脚丫子。
如果这是以前跟晓虎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会走过来帮我剪剪脚趾甲,因为我肚子太大,每次自己剪,都会冒一脑门子汗。
“小钟啊,咱明天交完货,时间富不富裕?”
“富裕啊,咱比原计划早到了一天多呢。”
“那…那咱回北京的时候,顺道去趟银川呗。”我看着后视镜里,小钟在专注地开着车。
“你说去哪咱就去哪,正好带我见见世面。”小钟傻笑地很开心。
如果说我跟晓虎之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我比他老了十年,我现在开始感慨生命的短暂,我可以接受死亡,但我每次想到晓虎孤苦伶仃的样子,我心里都像刀割一样,这份情,让我在这趟人生旅途中,深刻理解了“爱”这个字的分量。
可能是老天爷看我们太幸福了,所以变着花样地想让我们分开。
我想起了宋城千古情里最后的那段梁祝,我也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和紫霞,世间的爱,真的让老天爷如此妒忌吗?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提前把车里的医疗设备,安全无误地送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当地医院的仓库,阴森荒凉,隔着好远我就闻到了消毒水那股刺鼻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躲了好远,这么多年来,我最怕闻的就是这个怪味道了。
这里好像是一座坟墓,我害怕了。
拿好交接单,我招呼小钟赶紧上车,准备踏上回程的路。
“哥啊,怎么这么着急回呢?咱这可是刚到乌鲁木齐呀。”
“这地方有啥好玩的,咱哥两赶紧去银川吧。”
“我想给家里人带点特产回去,要不,咱们把车先停这,去市区逛逛,也算没白来呀。”
“中中中,就听你这一次。”
我们来到了传说中的大巴扎。
小时候学过的诗词,当时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些具象。直到我们看见了那些琳琅满目的琵琶和精致无比的酒杯,我才理解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句诗的妙处。
一个卖无花果的摊位旁,两个衣着光鲜的中年胖子格外扎眼。他们其中一个戴着墨镜,白衬衣藏蓝色裤子,脚底下的皮鞋锃光瓦亮。另外一个则显得有些小鸟依人,别看身材胖,但脸长的很清秀,一身运动装,眉目间都是对那个戴墨镜的胖子的爱。他们其中的一个拿起一只无花果,小心地剥了剥,然后旁若无人地慢慢地送进另一个人的嘴里,他们笑得很甜,不用说,应该是一对胖熊TZ。
我也走近这个摊位,老板娘热情地跟我打起了招呼,她是一个维族中年女人。
老板娘说着一口特别难听懂的普通话,我正发愁的时候,刚才看见的那两个胖子凑了过来。
“这位哥,老板娘说的是,这是我们新疆特产,您尝尝,不甜不花钱。”戴着墨镜的胖子跟我搭起了讪。
“哦?原来是这意思,看来你还懂维语啊?”我笑着看着他们俩。
“嘿嘿,说出来怕你笑话,我也是刚刚在这挑无花果,老板娘说了一大堆,我一个字儿也没听懂,正好路过一个新疆小伙,就帮我翻译了,她刚才又跟你说了同样的话,所以我知道是啥意思啦。”说完,他回头,暧昧地看了一眼那个戴帽子的胖子。
“那真是谢谢你啦,你们哥两儿是来这旅游的?”我好奇地问着他们。
“嗯,我们哥两游遍大江南北了,我看您二位也是出来旅游的吧?”戴墨镜子的胖子接着说。
“我们是从北京来的,也算是到这旅游的吧。”我看了一眼小钟,这小子竟拿着无花果吃得津津有味。
“我们是从南京来的,既然这么有缘,交个朋友吧。”说完,他伸出了那只跟我一样的肉手。
我握住他肥厚有力的手,客气地跟他说:“幸会幸会,我叫贾铭下,旁边的是我的伙计,钟少霆。”
戴墨镜的胖子热情地像这片沙漠里的大太阳,他也握着我的手,然后摘下了墨镜,笑着说:
“你好,我叫刘赋罡,旁边儿这是我的弟弟梁宏缘。”
风吹起他衬衣的衣领,左右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