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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受伤住院了。
下乡视察的时候，大概是关于赔偿方面没讲好，居民发生暴动，混乱中，男人竟然没有躲避，结婚头部受了伤，送去急救室。
门上的灯亮着，我的心就没放下。
我和他，没多少交流，没事的时候，感觉他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
出事时，我连装作镇定都没办法做到。
生命很脆弱，我知道。
怕就怕他突然间就消失了，我就彻底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和他像个陌生人，但我还是希望他能无灾无难过完一生，不说长命百岁，只求无病无痛。
我当然没和他说过这些，没机会说，也不想说。
我回来后，和他一起坐着的机会本就不多，见了面也是无谓的争吵。都说父女上辈子是情人，父子也是仇人，这是有道理的。
手术还算成功，脱离了危险。
他还在昏迷，没醒。
阿姨让我先回去，等他醒了再告诉我。我看她精神憔悴，便没有答应。她也不想回去，去楼下打了饭上来，却没吃多少。
他和她，听说都是彼此的初恋。大学时便互相对眼，但世上大多事都不顺人意。他结婚了，开始了他的仕途，她在等他。
他负了她。
之后，为了她，他负了另一个她。
我不该为他和她说话，毕竟受到伤害的是我母亲。可世间有些事，是不能用道理来讲的，从我的立场来看，他和她是错的。可从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未必了。
阿姨晚上没回去。
我守着他，还有她。
在她也要病倒之前。
倩倩从外地赶回来了，把她妈妈拉回家去了。
――
我碰见了老周。
在医院附近的超市里，他还是那样器宇轩昂，温文儒雅。他蹲在生活用品区的物品架下选东西，抬起头看到了我。
他站起身，显然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了我，他笑了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他受伤了，在这里住院，我下来买点生活用品。”
“你爸？”
我点点头。
他若有所思，说道，“你要买什么，我对这里熟悉，可以带你去。”
“毛巾牙刷水壶水杯啥的。”
他问道，“那走吧？”
买东西的过程中，我无意中问了一句，“你说你对这里很熟，你经常来？”
他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
“不是【ẅẅẅ.㊈㊈㊅㊈ẊṦ.COM 】言情小说网：ẉẇẉ.♋♋xs.cc我。”他看了我一眼，苦涩道，“是她。植物人，……车祸。”
我默然。
他脸上露出的苦涩，苦到我心里了。
“这些年，你很难吧？”
他苦笑，“是我自己咎由自取。”
“对不起。”
“说什么呢？”他气笑道，“这又不关你事，你还是这样，傻。”
“我能去看她吗？”
他有点为难，“周康在，下次吧。”
“没事。”
“你爸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这几天应该可以醒了。”
“那就好，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电话还是以前那个，没换。”他回头对我说，“你有空去把头发染一下吧，白了。得注意一下形象了，不然找不到女孩了。”
――
医生每天都过来，给他检查的结果，当然是情况乐观。
差不多有十天，他终于醒了。
他先是看着天花板好久，然后才看到床边的已是热泪盈眶的女人，他温柔笑了笑。
原来他会笑。
阿姨抹了抹眼泪，握着他的手。
他说他饿了。
阿姨破涕为笑，说回家给他做点粥。
他这才看到站在远处的我，脸上却没了笑容，“你怎么来了？”
他想不到我会在。
“店里不忙，我刚来。”
他哦了一声，就要坐起来。
“你要做什么？”
“上厕所。”
“有夜壶。”
“不想用这玩意。”
他全身无力，却还是坚持坐起来。我过去帮他，扶着他去了厕所，他说道，“一会你下去超市买个剃须刀，把胡子刮了。还有，去洗个澡吧，你全身都臭了。”
我默默无言扶着他走，谎言被揭穿后的尴尬，让我无话可说。
他费力走着，身上大部分的重量倒向我这边。他说我身上有汗臭味，却没有放开我。我们走的很慢，或者说是他刻意走的慢。
他真的老了，老到竟然在依靠我。
他没来由说道，“我确实比不得那姓周的，竟然等到儿子长这么大才享到有儿子的福气。我就没他那么善于表达，和同事朋友是这样，和自己儿子也是这样，多久了？没叫你一句儿子了？又有多久，你没叫我爸了？”
“好端端的，说这个干嘛？”
“也是。”他说，“说他干嘛。”
“当时，我躺在地上，眼睛看不清了。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是谁吗？”他顿了顿，“你阿姨好歹还有倩倩照顾，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带个人回来给我看看？只要年纪不比我大，都好说。”
他上完厕所，回去也是由我扶着。大概是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他躺在病床上，开始沉默寡言，一如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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