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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总是接踵而至，男人才刚出院，我又收到一个坏消息。
回来后两个月，我一直联系不上老傅。
我接了个电话。
我从早上枯坐到晚上，从晚上枯坐到第二天早上。
是一个国外的电话打来的，他自称是老傅的儿子。
“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医生也没办法了，再找不到可以匹配的骨髓……我打算这两天带他回国了，他总说他不想在异国他乡走，他总在闲时念叨你，我是偷偷翻他的手机才看到你的号码的，他不想告诉你，但是他一定想见你一面，你能过来吗？”
那个瘸着腿在屋里四处走动摆弄花草，总是一副笑呵呵模样的男人，变成这样了？
其实我看到他偷偷吃药过，我问他，他说是胃病犯了。他想瞒我，当然不会告诉我真相。我当时被他强制戒毒，当时也不敢冒犯他，所以没追问下去。
我还看到他经常发呆。
我还看到经常咳嗽。
我还看到他一天比一天消瘦，我问他。被他恶狠狠骂道，为你这小子操碎了心，不瘦成骨头都算好了的。
我看到了很多，怀疑的也很多。
但他总是有说法，搪塞过去。
我走的那天，他还是装的很好。
我仿佛看到了他打电话叫我去他那里吃饭的场景。
也看到了他一直催我找对象，催我成家的场景。
看到了他瘸着腿，却不让任何人扶着的场景。
我看到了很多，心就苦了很多。
他那么善良的人，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可是老天瞎了眼。
我第二次感到身边亲近的人离去的可怕，上一次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我还小，都知道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这次，依旧是这样。
qq上有十几条留言，都是“断续不留”发来的。
一天一条，简单的问候。
我对他说，“我今天收到了一条很坏的消息，一个很重要的人，生了重病，很可能要永远离开了。想到以后就见不到他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可能不在，他很晚才回我。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不过生离死别。生离还好，起码知道对方还存在。不过你也不要太伤心，你说的只是可能，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
“奇迹，我倒是希望它能发生，可它在哪？”
“我也不知道。你能来找我说，说明你身边暂时没有想说的人，感谢你的信任。可我能做的，只是给你发一段文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说，冥冥之中，我就想和你倾诉。”
他很久没有回复消息，可能是他那边信号又不好了。
――
当我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那个给予我身与心都有伤害的城市时，老周出现了，他提了好多白酒，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先别去了。”
我疑惑不解。
他也没多解释，只是说，“陪我喝点等会跟你解释。”
老周和老傅，他们认识，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
我问，“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医生都没办法，跟你说也没用。”
沉默寡言，是我们目前的相处方式，大概是都没有心情说话，即便我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也不是非得要知道，这不重要了。
他们认识，所以他会不会通过老傅知道我这些年的经历。这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该怎么面对老傅的“离开”。
这个暖人心，给予我无限照顾的长辈，就要“走了”。
“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最好的朋友。不过，大概是没办法接受我的感情，他大学没读完，就去当兵了。一走就是好多年，我再见他时，老婆死了，儿子也不见了，自己还成了那副瘸样子，他跟我说他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他的生活才没有那么枯燥乏味。没想到世界这么小，他说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你。也因为你的原因，他跟我说话，从来就没好语气，我每次想要你的近况，都要多磨点嘴皮子。”
沉默了很久，酒喝了大半，他终于开口，一开口就收不住了。
“我刚和他通过电话，他的声音很小，我要仔细再仔细才能听清他的话，他不让咱们来，他说他现在头发都没了，人就皮包骨了，怕吓到咱。我懂这个老朋友的性格，死要面子……他想体面走，就成全他吧。”
“孩子，你知道吗？再次得知你和他两人的消息，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事了。可他，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她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里动都没动过。”
“孩子，你答应我，你不能再有事了，……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你当初才十八，我就把你带上这条路，我明明知道这条路的艰辛，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今天……我控制不住想来找你。如果当初咱们就做一对关系很好的师生，那我现在应该可以喝到你的喜酒了吧？”
他继续倒酒，被我抢下酒杯。
他有点不高兴，像个孩子一样嘟着嘴。他以前也喜欢喝酒，但总是会被我搞得喝不好，这个时候他就会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喜酒不一定有的喝，但是如果你非要这样喝，普通的酒我这里指定没有你的份了。”我说。
他笑道，“还学会教训我了。”
“当然了，你现在没办法挂我科了。”
他“鄙夷”道，“现在还记得，心眼小。你不来上课，不挂你挂谁？怕我故意刁难你啊？还敢逃老子的课。”
他眨了眨眼，眼神多了几分清醒，“以前刻意刁难你，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现在不用了，我这样就可以了，周康现在还恨我，但好歹会给我养老。虽然她还躺在医院里，但总有一天会醒过来的。”
他顿了顿，“你该找个人了，找一个能给你我给不了你的人。”
他趁我不注意，偷偷把酒杯夺了过去，神色略显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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