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扬远很安静,连呼吸都是平和而缓慢的,好像睡著了一样。
熊浩然当然知道他没有睡著,而且很可能还处於那种表面上波澜不惊云淡风轻实际上脑瓜子正处於高速运转想著要怎麽打击报复甚至残杀他的状态……
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他敢来一句“呵呵乖徒弟晚安”,那就真的跟找死没什麽两样了。
所以,他也跟著保持了沈默,只是搂著向扬远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至于向扬远──
当那句话钻过耳膜,到达大脑的时候,他是有一瞬间,愣神了。
熊浩然……要到刑警队去……应该是好事吧,派出所里很多同事,都很期待能调去那里的……可刑警队……还有个谢景迪……
他们……会不会……
等意识回笼的时候,向扬远发现自己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熊浩然……”
“嗯?”
“什麽时候的事情?”
熊浩然顿了顿,说:“你走之前,老常就找我谈过话了。”
“……为什麽不告诉我?”
“一开始是因为我拒绝了。──後来刑警队直接跟政治处打了报告,我上周才收到调令。”
“哦。”向扬远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抖,适时地闭嘴了。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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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熊浩然!混蛋!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脑!都一个星期了,每次打电话你东拉西扯宁愿讲黄色笑话都不给我老实坦白!你真够行的,人都已经跑了居然还敢要求我跟你电话做爱!去死吧你!
满腔怒火之下,向扬远身体力行,一脚把熊浩然踹开了。
熊浩然自知理亏,连哼哼都没有,一言不发让他出气──如果被他揍一顿这件事就算过去的话,那还算好了……
向扬远气愤难当地坐起来,正准备把暴力进行到底,後腰和大腿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酸痛,害他差点栽下床。
这才是所谓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熊浩然!我要回家!我要和你分手!”
半个小时後,向扬远一个人进了宿舍,考虑到邻居都睡了,没敢摔门。
蹑手蹑脚把门关好,他转身就狠狠地把手里的行李往地上一扔,泄愤地踢到了墙角。
是,是,向警官你就这点出息了,拿行李出气算什麽……
刚才,用少有的很坚持的态度拒绝了熊浩然送他回来的请求,他只留下了一句话。
“熊浩然,我真的生气了。”
没错,他真的生气了。
一路上,熊浩然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手机再响起的时候,他烦躁地掰开了後盖,拿出电池,扔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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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怀疑,他会後悔的,因为重新买电池要花钱,而且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就算是休假期间,手机关机也是明令禁止的严重错误……
但是此时的向扬远,满心沈浸在被恋人欺骗和背叛的复杂情绪里,精神濒临抓狂。
──虽然他依旧没理清头绪,搞不懂自己到底在气什麽。
去去去去去,现在不是回味这个的时候。
“浩然,浩然!”
後脑勺被人一巴掌拍个正著,熊浩然猛地睁开眼,不耐烦地回头看了谢景迪一眼,说:“你要是手痒我可以替你剁了。”
“啧,昨晚去哪里找乐子了,眼圈黑成这样。”谢景迪弯下腰,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又用手指点了点熊浩然面前摊开的案件笔录:“半个小时以前你在看这一页了,一个嫖客的供词就这麽好看吗?”
熊浩然嘴角紧绷,啪地把资料夹合上,一脸的“好走不送”。
“行啊你,还端起架子来了,这几年常所长到底是怎麽惯你的?”谢景迪非但没有被吓跑,反倒旁若无人地在办公室里转悠了起来。
熊浩然看著眼前滔滔不绝精力过剩的昔日战友,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打黑大队就这麽闲?”
“哪里,我很忙的,只是关心关心新同事而已。”
在一旁整理案件资料的女刑警陈欣抬头笑了笑,说:“浩然哪里是新同事,明明就是回娘家。”
谢景迪被逗得哈哈大笑,熊浩然却一反常态,只是敷衍的勾了勾嘴角,心不在焉的样子。
“浩然?”
“我出去抽根烟。”熊浩然站起来,从口袋摸出烟盒,发现里面只剩下最後一根烟後,低低地骂了句脏话,然後把烟叼在嘴里,以极不人道的力度把空盒子碾成皱巴巴的一团,扔进了几米之外的垃圾桶。
谢景迪看著他的背影,挑挑眉,小声地问陈欣:“他大姨妈来了?这麽暴躁。”
陈欣耸耸肩,说:“这几天都这样,我习惯了。”
“不会吧。”谢景迪脸上除了关心,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八卦:“我至今还没碰见过什麽事能把老熊惹成这样呢,原因?”
“十有八九是失恋了。”
谢景迪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怎麽可能,这可是刀枪不入的熊浩然。”
“哎,刀枪不入的人突然有了心事,除了失恋还能怎样。”陈欣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冲一直埋头看书,对办公室里一切动静都充耳不闻的副大队长梁健身上扔了个橘子过去:“梁队,你觉得呢?”
梁健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谢景迪觉得一阵阴风袭过,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陈欣好笑地摇摇头,说:“看来,这次的调动,让我们的浩然兄很不爽呢。”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熊浩然摸出手机,再一次拨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已经开了机,但依旧没人接。
看来,真的气得不轻……
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两下,梁健不知道什麽时候飘到了他的身後──说飘一点都不过分,梁队长豔冠刑警队的一个必杀武器,就是随风潜入夜,走路细无声……
熊浩然回头,苦笑:“梁队。”
梁健在他身边站住,点起了一根烟,用一种非常文艺的姿态吞云吐雾了一阵子,才淡淡地念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
“……”熊浩然被狠狠地雷到了,半晌才说:“梁队,你真是一点没变……”
梁健掸了掸烟灰,敛了神色,问:“这次队里硬是把你弄回来,是不是让你有情绪?”
熊浩然一怔,摇摇头:“哪里,缺人麽,我能理解。”
“好了,别赌着一口气了。本来一两年就该把你弄回来的,结果一拖就拖了五年,让你白白逍遥这麽久,再不回来,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熊浩然自嘲地笑了笑:“我不回来队里照样有很多很优秀的人才,我一个老人家,要不要无所谓。”
“少给我倚老卖老。”梁健一拳挥过去,砸在熊浩然的胳膊上,看著无关痛痒,其实力气大得惊人:“我比你还大十几岁呢,怎麽,你在暗示我该退休了吗?”
熊浩然无奈,连连摆手求饶。
而後,两个人并肩看风景。
“浩然,我能感觉到,你对这次调动的抵触。”
熊浩然默默地捻灭烟头,眺望著远处隐约可见的街角,叹了口气。
“别的我不想多说,只是想问一句,你二十二岁那年念过的入警誓词,现在还记不记得?”
熊浩然看著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笑著问:“你该不会让我现在重背吧?”
梁健摇头:“有几句话,我一直觉得你做得很好──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恪尽职守,不怕牺牲。浩然,你是个很勇敢,也很有担当的男人。”
“……谢谢夸奖。”
“刑警队需要你做更多的事情,你也有能力做得比过去更好,我想,将来你的另一半,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梁健拍了拍熊浩然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让你心里面的那个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