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带任何遗憾,我呈交了辞职信。
过来个把小时,惠州分公司的老总曹总给我电话,让我过去谈话。
进了门,发现曹总在,林副总也在。这两位在公司里就是我的老师,我的工作能顺利开展,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其实集团里帮派斗争是在所难免,总来两股或以上的相驳势力,在明争暗斗。因为我们是集团的子公司,不可能像一些独立公司,第一把手有绝对的话事权,曹总就是这样的情况。他跟林副总基本把持了整个局势,但不能说明他们没有危机感。其实我也知道,我被提到高层,对公司决策有一票的权利,也不过是曹总这帮派巩固他们势力的策略。
对他们来说,好不容易,把我扶持上来,现在我突然说走了,我能理解他们给我很不友好的脸色。不过我无所谓,我心里把崔老板装下了。
两位老总不免要问我为什么离开。我说压力太大,导致失眠,精神衰弱,以及家里老人身体不好,我希望有更多自我支配时间。
他们也不是什么信男信女,一眼看出我的离开未必是这理由。
但我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法,他们问什么,我思考好才作简要回答。
盘问了一阵,主要围绕我现在手头的工作而谈。最后他们问到我去向问题。
我不敢实说,心里也不确实能不能回到崔老板公司去。但我明显知道老总他们心意,他们多少怕我落到竞争对手中去。我只好说休养几个月,可能暂时不就业先。
当天我的表现漏洞百出,他们有些理解,现在公司对我这么好,这么会突然放弃。
不过他们也明白,我这么做,离开的意愿是很明确了。曹总在我临走前,只好说,公司还可以保留我职位和头衔,辞职一事不必到处宣扬。公司可以放我走,但我不能马上走,按合同法,我最少做完这个月,以手头工作顺利完成或转移为前提。
不能马上走,让我沮丧,或许我的心早已飞到崔老板那边,归心似箭。其实按合同法我大不了可以赔偿这个月工资,直接走人。不过我知道我逆他们意,我就跟公司绝了缘,日后就不太可能合作了,这样其实对我和崔老板公司都不好。
我答应了老总的要求。工作交接不过一两天就可以完全转移,要我呆一个月,不免痛苦。我生怕有什么变数。
这一天,我本意要给老板惊喜来着,我昨夜甚至就想好了,今天早上辞职下午就可以到崔老板公司去上班。我不想让我的热情冷下来,也不想老板说我食言而肥。
谈话后,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助理就拿了许多文件来给我签。经助理提醒,我发现自己这两天为了哄老板,把手头的事搁置太久了。我思考,现在新公司准备兴建房子,这需要大量广告和企划支撑,是不是可以给崔老板创造机会呢。要想这样,我需要跟曹总和林总搞好关系。这么想,我就安心埋头工作了。
下午因为要跟林总去淡水开会,所以晚上我不得不加班。当天我回到家,都晚上十一点了。卸到工作,回到偌大的房子,安静里,呼吸中,特别感到空虚。一天了,我没能联系上崔老板,他也没主动给我任何消息。我晦气得很,拿着手机,拨弄了许久,不知该不该给他打了个电话。
太累了,我的大脑不像昨天那么灵动,想想哄老板,也不在乎一天两天,于是匆匆洗澡,睡觉去了。
第二天,公司突然召集所有高层和部门经理,要到汤泉去,进行一天的封闭式会议。按规定,所有人手机不能开机。由于答应了曹总我不会跟别人谈及我辞职一事,所以我行为上要保持跟往常一样正常。这一天,也太奇怪,曹总和林总总在我身边,连中午休息都是跟林总同一个房间。因此,我的手机真的一直关机。
吃过晚饭,回来惠城区,中途给我姐姐送了一篮子水果去。十点多,我开始开车回家。
开到半路上,崔老板给我来电话了。一天的疲劳,瞬间变成了兴奋。
“想我了?”我直接说。
“屁,我看你死了没有?”他假装生气,心里多半乐着。
“没死呢,真的,我真的没死,你过来看看。”我提高了嗓音。
“没死,还不快点去死。”他嘴真不饶人。
“刚开了一天会,是快累死了。”我话里有哀怨。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老板兜里只装着我不联系他,没理会我的话。
“封闭式会议。手机不能开?”
“两天你都没开过?”
“是呀!”这下我得意了,他关心我了,他期待我了。
“你骗谁?”
“谁蠢,我就骗谁?”
我听到老板磨牙的声音,不知他真生气还是假装的。
我又赶紧说:
“这两天事特别多,真的。”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再见。”
“喂!”我怕老板挂掉,赶紧止住。
“还有什么事?”老板多半也想聊着。
“我现在想看看你,可以吗?”我温情地求道。
“有什么好见的。”他直截了当。
“我想你了。”我加紧进攻。
突然,他沉默了,数秒过去,我只好继续说:
“我就开车到你楼下去,你下来聊下就好了,也不耽误你。我只想见见你。”
“算了,很晚了,家人都睡了,我不想嘈醒他们。你也休息吧。”
这答案当场让我崩溃,我感到身心疲倦,只好厌恶地说:
“那你睡吧。再见。”
可这时手机里,已传来嘟嘟的声音,原来老板先挂断了。
我也不去多想他。
隔天的上午,我收到老板短信。
他写道:不要尽做些不理智的事,害了自己前程,也伤害了你身边的人。
我感到暖流一下子遍布全身。老板提及的,肯定我辞职这事。原来他把我当天的承诺放在心上。
我本想回复他,可没想好怎么会,当时也正忙,也就罢了。
直到下午,我终于为自己腾出了时间。
四点多,我开车到崔老板公司。
兴冲冲直闯他办公室,那气势把公司里的人都惊呆了。可是没看见我的小晨子。这时,才发觉公司在场的人都看着我,他们开始跟我打招呼。阿芳不在,其他人也没敢跟我聊什么。他们一边做事,一边偷偷看我。
我朝大厅喊:崔经理呢?你们知道他去哪了?
“出去了。”有人回答我。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需要我通知他你来了吗?”
“不用了,我在里面等他好了。”
我心里揣测,他见了我突然出现,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不如,给他来个惊喜。
闲着无聊,自己给自己泡茶喝。喝了一肚子水,也不见胖熊的影子。
于是,我去翻他的东西。宝贵的东西都被他锁了起来,能翻的只有些文件材料,和一些摆设品。
我试图找到一些跟我挂钩的东西,里里外外搜索一番。结果令我很懊丧,我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没出现在我视野里。难道真的连一件都没有?或许有,是被他锁住的柜子呢?
为了想获得小小的安慰,我几乎要撬了它,看个究竟。
到了差不多六点,门突然被打开了,当时我坐在他座位上,看他公司的一些合同。
胖熊睁大眼睛,停在门口,面部表情从惊讶,渐渐转化到窃喜。
本熟悉的他,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被我抓住了。
因为自己擅自看他的东西,所以他一进来,我不免紧张。
“你怎么在这里。”他不怒不火,对我的行为也不过问。
“等你来着,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他挂好了外套,然后向我走过来。我犹豫着该不该让座。
“有什么事?”他站在我面前,认真地问。
“你打开你抽屉给我看看。”我脑袋堵塞了一阵,然后突然想起什么。
他皱了皱眉,看着我,表示不解。
我站起来,小跑过去,把他拉了过来,装得很严肃地说:
“吧抽屉打开!”
“为什么?”今天的他,还算平和。
“你打开让我看下。”
可能他拗不过我的坚持,也想知道我葫芦里卖什么药,他真的掏出钥匙,把抽屉打开。
我把他推开了一下,搜起他的东西来,他默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