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失衡的天平

  和孟磐的一席话，给阳雨的启发和感触不小。回到家中，埋头于相关的哲学与思辨中，从唯物唯心、唯名唯识……到理性主义、经验主义和先验理性；从先秦诸子、佛学道术……到禅宗、程朱理学、阳明心学；从柏拉图、西塞罗……到琐罗亚斯德、休谟、康德。有些东西，之前接触过、研究过，带着新的人生经验和体验重新审视，会有新的发现和感悟 — 这跟寻宝游戏一样有趣。倒是暂时找到了能让自己沉浸其中的东西；算是活在了当下。

  这让阳雨心境或多或少平复下来，能够有勇气面对和峰岚的关系。只是爱情的天平彻底失衡。一次又一次的经历，让阳雨有意无意中确认了一个事实：杨枫岚离不开自己，无论自己做了什么，无论峰岚多么生气，只要能沉住气，峰岚一定会回头【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₉xs.com】跪地求饶。脾气都是惯出来的，阳雨越来越喜怒无常，越来越有恃无恐。一不高兴，电影看了一半、饭吃了几口就甩手而去；车开到半路把峰岚丢下，让他自己打车回去……。什么理由?没有理由。也可以是任何理由，比如，“我让你在某店门口等，你没听见还是怎么的？”“说过好多次了，还点这个菜！”“你穿的什么？哪儿拉生意去了？”

  此时的阳雨和峰岚，已经过了试探期和磨合期，彼此之间如同百年相知或者说千年宿敌，行事和说话都没了禁忌。阳雨骂人专揭短：“你以为你是什么？也就会出卖色相往上爬。捞男，MB。怎么可能和这样的在一起？分！”峰岚会笑嘻嘻地说：“那你怎么办？”阳雨：“要你管？”峰岚：“我不管，谁管？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阳雨：“承认什么？”峰岚：“你爱得要死，一分钟也离不开我。”阳雨怒吼：“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你说自己呢！”“不是的，就是说你！”

  逼急了，峰岚也会发脾气：“也就是我能忍得了你这种神经质！吹牛逼上了那么多女人，哪个留住了。”阳雨：“滚！”峰岚笑道：“你看看你自己，小短腿，越来越胖，都要双下巴了。我滚了，你找谁去！也就我可怜你！”阳雨：“找谁也不找你！好好一个直男，被你掰弯了。”

  一旦争吵中峰岚说气话过火了，诸如 “你不让我活，我先弄死你”之类，或者推搡中峰岚手重了些，阳雨会乘机大做文章，停车场、餐馆，不分场合闹腾，大叫“终于漏了狐狸尾巴。别以为我怕你！”扬言要打110报警，当然每次都是假模假样让峰岚拦住。有一次峰岚赌气不拦，还真叫来了警察，只得假借债务纠纷等支吾过去。

  阳雨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仍然不能接受和同性在一起，尤其不知道怎么面对父母？将离婚和失去儿子归罪于峰岚？嫌弃峰岚的过去？厌倦了峰岚，就跟会厌倦每个女人一样？自己就是个drama queen，戏精？是control freak，控制狂，总要挑事来打压对方?还是惧怕越陷越深，所以要不断地搞事情来逃避和否认自己？……阳雨想不明白，找个借口：“都是抑郁症惹的祸。”峰岚听了，会乘机找回点面子：“我当这是道歉。你是病人，我不计较。”

  阳雨更想不明白的是，峰岚为什么会这样，又为什么要这样？一次峰岚被拉黑一个星期，终于接通阳雨的电话时，控制不住哭起来，问阳雨：“你这辈子真正爱过一个人嘛？”。阳雨问峰岚“为什么”。峰岚说：“我不知道。就是服你，怕你，但是不能没有你。”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阳雨却开始相信峰岚是真的“不能没有你”。因为抑郁，两人很少那什么。但是每次峰岚都会呓语“离不开你”，“这辈子都离不开”。柏拉图借《理想国》中的对话说，没有什么快乐比色欲更大更强烈的。它能强烈到让身体和意识完全失去理性的控制，这时候吐出的言辞，大概率是最深层的潜意识。

  这天深夜在“当厦”，峰岚浑身肌肉前所未有地紧绷，力气大得吓人，以至于阳雨不得不往肚子和胸腔鼓气，以防腰被夹瘪肋骨被压断。迷离当中，峰岚也感觉到，这次不是阳雨在控制节奏，他也跟自己一样，陷入了癫狂，身不由己。身体被触发后就不再是自己的了，战栗、痉挛、哭泣……一切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触觉和感觉的边界丧失，分不清纠缠在一起的身体谁是谁的；到最后，丧失中，感觉不到身体，魂魄被爆发的岩浆一般的狂流挟裹，游离在洪荒宇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