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肮脏的角落 可悲的同仁
一片乌云从东南角的天上飘来（有年头的老房子，都是东南角先闹鬼的），遮住了毛毛头顶的太阳。用句沈阳话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我地心呐，拔凉拔凉地呀！”呜呜呜……钱没了，这日子怎么撑得下去……天呐……
此时的毛毛，脑子里是空空如野，有一步没一步的往医大二院方向走去。前面的十字路口是上下双层的陆上桥。上面走车，下面走人。到哪儿都没见过，在桥上还有红绿灯的，但前面的这座“三好桥”确是这样。这使得本已拥挤不堪的交通更加显得混乱了，混乱得跟毛毛此时的心情一般无二。
唉……还好，还有三百块钱藏在了袜子里。毛毛弯下腰揭开脚上的袜子将里面被压得皱皱巴巴的钱拿了出来，一张张抹平。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别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理论，今天是实实在在的被验证了一回它的正确性。
毛毛把钱叠好，重新塞回袜子里，口中喃喃的说，不能住了，20块的旅社是住不起了。不然别说再撑10天，5天也撑不下去呀。
沈阳市内的公交车都是均价1元，毛毛往里投了一个一元钱的硬币，他坐在239路公交车上将手里的硬币和零散的纸币算了算，1块钱4个的馒头加1块钱两包的榨菜，是一天的伙食费，倒不至于饿着自己。住的话，20块无论无何都是住不起的，住哪儿呢？突然他眼睛一亮，嘿嘿……昨天花3块钱洗澡的澡堂子不是也可以过夜的嘛？8块钱住一夜，这不太合算了嘛！！还能天天洗个热水澡！！哈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就这么定了！
退旅社押金的时候，那个老板娘把找的钱交到毛毛手上笑笑问毛毛，小伙儿，咋不住了呢？要走啊？
大姐，不瞒您说，我住不起了。毛毛冲那老板娘抿了抿嘴，今天我出门的时候，钱被偷了。我是外地来沈阳找工作的，沈阳又没有亲戚朋友，剩下的一点儿钱，住不起这20块的旅社了。
哟……咋钱还被偷了呢？这可咋办呐！老板娘听了毛毛这话，不由得替他着急起来。
毛毛苦笑一下，摇了摇头。我抓紧时间找工作，找到工作了就会好的，谢谢你这几天的关照，谢谢。
老板娘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一脸同情的看着毛毛问他，那，那这几天你住哪儿啊？啊？
我，我想住到小区后头的澡堂子里去，那儿8块钱一晚，我勉强能住几天。
小伙儿，那个地方你不能去呀！那个地方乱，又埋汰，还……还……那个老板娘还了几声，似乎有什么无法启齿的事不能跟毛毛明说。小伙儿，看你人挺好的，你听姐的，你别去住那儿，就住姐这儿，姐暂时不收你的钱，你找到活儿了再来跟姐结账，啊？
听了老板娘这话，毛毛心里很感动。毕竟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谢谢你大姐，你虽然愿意帮助我，但我确实不能保证我以后是否有钱来还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打听打听有哪招人不？我专业学的是计算机，也就是搞电脑的。
这样啊，行！大姐帮你打听打听，你要是住那感觉不习惯，你就回大姐这来，啊？钱不钱的，以后再说，没有就拉倒了。
毛毛向那位好心的老板娘微微恭了恭身，谢谢你大姐，再见。说完毛毛拎着包转身下了台阶。
那位大姐追到门口，冲毛毛喊，小伙儿，要是给你找到活儿了，咋联系你呀？
大姐，我经常过来过去的，我隔天就到你这儿来看看，谢谢你呀，呵呵……毛毛冲那老板娘挥了挥手混入“倒骑驴”与自行车、小货车交织在一起的街上，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
不能闲着，一刻也不能让自己闲着。毛毛到处打听，到处看招工广告，但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工作。他仍不死心，问来问去，在九路一家卖家具的店里，正在招安装工。一个月600，管顿午饭。最重要的是，没有经验也可以，可以边学边干。一个月试用，转正后可以拿提成，并且免费住厂里。他们正式的工人一个月能挣一千四五百呢，可有一点不好，还得搭着干力气活儿。
毛毛心中暗想，他母亲的！我毛老虎啥时候这么没用过了！别人能干的，我就一定能干！他咬了咬牙，填了张表。当场就被告知，明天可以来上班。呵呵……唉，也好，至少午饭有着落了。嘿嘿……晚上不吃那干巴巴的臭馒头了！咱也吃回肉包子！！“洒家”也打打牙祭！
毛毛背着包在街上溜达到了晚上8点多，他回到九路又进了这个浴室。老板是一个老头儿，坐在一米多高的柜台后头。约摸50多岁，秃顶，没胡子，体态微胖，有双三角眼的脸上透出来的就只有两个字――麻木。他身后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许多双鞋，鞋上都用夹子夹了号码。
毛毛拿出十块钱说，洗个澡。
那老头撩起眼皮瞄了毛毛一眼问，住许（宿）不？住许8块。
住。毛毛接过找回来的两块钱还有锁头，坐到了柜台正对面的长椅子上换拖鞋。正换鞋的功夫，抬头正好看到玻璃柜台里放的东西，有毛巾、香皂、小试用装的洗发水，连白酒鸡爪子都有，嘿嘿……唉，这个老板还真会做生意呢，白酒都卖。再一瞅，有样东西包装得让人觉得有点诧异，毛毛借着屋里不太亮的白炽灯定睛一看，天呐！这里还卖避孕套？？嘿嘿……毛毛笑着摇摇头，把鞋交到柜台一掀门帘子进了浴室。
昏暗的更衣室的地上，全是水，连条凳上都是！还有东一个西一个的烟头。嘿嘿……没办法，便宜呀！毛毛把自己洗潄的东西拿了出来，打开一个柜子，把包和脱下来的衣服用力的往里塞了塞，上上锁进了里间雾汽遮人的浴室。
进去后里头对着毛毛的全是或黑或白或肥或瘦的屁股，还有在胯间甩来甩去各式各样的JB……他扭头往热水池子看去，三五个人坐在里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抽着烟一边聊着。那池子里的水不知道是什么颜色，混汤似的，让人看了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还下去泡？不要了，打死也不下去！喷头里的水拧不大，呵呵，比尿尿大不了多少，但好歹也是干净的热水呀，洗吧，洗洗睡觉！
来沈阳之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难事，就像是屁股底下放了个火炉子似的烤得人难受。不知毛毛这只座在火炉上的铝壶，是不是被烧开了锅，他居然边洗澡还吹起了口哨……
套上短裤，沿着潮湿不堪的走道，毛毛上了二楼的休息室。屋里没有灯，就是入口的地方点了个像是只有5瓦的灯泡，一眼望去，这里就像是个墓穴似的慎人！屋里挨着墙是两个大通铺，上面已经躺着不少人，通铺旁边有个破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有几个满是烟蒂的烟灰缸。
好几天都不敢买烟抽了，今天不仅是吃了顿带肉的包子，毛毛还给自己买了盒烟，4块一盒的蓝翎。他坐到了沙发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无比享受的抽了起来。在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后毛毛发现，自己侧身还有个用白布帘子遮住了的门洞，难道里面还有单间不成？呵呵……进去看看，要有的话，也免得跟那些人挤在一起。
毛毛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掐，起身站起来撩开了门帘子，里面也没灯，但挂了一个夜光的安全通道指示标。再往里走了两步突然脚下踢到个什么东西，已经卡到拖鞋里，都糊到脚趾上了。毛毛弯下腰用手捏起来，借着夜光指示标发出的鬼火似的绿光仔细一看，我操！！！这是一个用过了的避孕套！！！里面还有一滩浓汁！！操！！毛毛连忙将这个肮脏的东西撇了出去，转身在门帘子上使劲的擦了擦手。
一阵恶心涌了上来，毛毛一皱眉，放下帘子转身出了隔间回到大屋，坐在沙发上深深的喘着粗气……唉……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种事！！嘿！误打误撞，进了贼窝了！他又将目光转向旁边大通铺上的那些人……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吧？？不管怎么说，晚上睡觉还是要小心为妙！
毛毛找了个最靠大门口的铺躺下了，拉过脚底的毯子往身上一盖，一股发霉并伴着一股脚丫子恶臭的味道，从鼻子直往肺里钻！呵呵……我呀，我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遭此报应？哈哈……哈哈……一股无尽的悲凉，像那张散发着恶臭，令人窒息的毯子似的，将毛毛整个身体层层的裹住，让人分毫动弹不得……
渐渐的，这毯子变得不那么臭了，渐渐的，门口那盏莹火虫似的灯，也变得更加迷离……
儿子！回来吧，我的毛毛啊，你回家来啊……妈妈想你了我的儿子……妈妈现在知道错了，妈妈再也不逼你做这逼你做那的了，回来吧，啊？
妈~~
一股酸楚从毛毛的眼睛里滚滚跌落……妈！我是想回家……我在外头好难受……可是妈，你让我回去，我怎么面对杨帆还有付闽涛？妈，我现在不能回去，妈我过些日子再回家，好吗？您要保重身体，您别哭了……
我的儿子啊，你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妈妈不能没有你……毛毛，你离开家的这些天，妈妈每天都站在路口等你，等你回家吃饭……可是你总也不回来……你就忍心让妈妈每天以泪洗面吗？
妈……我……妈~~~，毛毛冲到妈妈身边，一把将妈妈紧紧抱住，大声的哭了起来，妈，您别哭了，我过些天就回去……等付闽涛走了我就回去……
毛……别哭了，，是哥不好，是哥不好，，我的好毛毛，别哭了，哥不再为难你了，你回来吧，啊？
毛毛一听自己搂着的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怎么像杨帆呢？他抬起头慢慢用双手将自己撑到能看清对方脸的距离，果真是杨帆！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到沈阳来了？？
我的臭毛毛啊，，哥再不来，你得吃多少苦，遭多少罪呀……受了好多罪吧？是哥不好，是哥不好……杨帆用嘴唇一点点，一寸寸的将毛毛脸上的泪水吻掉……就像是春风融雪那样，将毛毛身上的霜雪一片片的融化掉……
毛毛甩开那人的手，重重的哼了一声，下地套上拖鞋向刚才说话那人走去。大哥，谢谢你。
没事儿，来，我给你挪个空儿，你睡这儿……快睡吧……
屋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靠在最里头的墙边传来断断续续的酣声。毛毛没法再睡了，他母亲的！我的便宜你也敢占！唉……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刚才替毛毛解围的那个人转过头来小声的跟毛毛说，小伙儿，你还不知道吧，那些人都是“二椅子”！都有那个叫啥来着，哦，都有艾滋病的！
二椅子？毛毛小声的问，大哥，什么是二椅子？
二椅子啊，就是男人搞男人的屁眼儿！里屋那几个，都是！上回还到我身上来动手动脚的，让我们哥几个上去咣咣一顿削！
哦，是这么回事儿……谢谢你大哥，呵呵……
没事儿，出门在外的人，相互帮一把，没事儿的，睡吧……
哎……毛毛冲那人点点头，把毯子掖好，长长的舒了口气，至少睡在这位大哥身边，暂时是安全的……
&（言情小说网：www.⁶⁹⁶⁹xs. cC）emsp; 怪词释义：
1、“倒骑驴”：南方的人力三轮车，骑车的人都是在车斗前面的。但这倒骑驴，骑车的人却是在车斗后面。也不知道这种骑法有什么好处，但最明显的一个缺陷是车斗里的货一但堆高了，骑车的人就无法看到前面的路况，很危险！
2、“埋汰”：这是东北人通用的一个词汇，肮脏的意思。
3、“洒家”：一种自称，皇上自称为孤家，皇后自称为哀家，太监自称为咱家，花和尚鲁智深自称为洒家。
4、“二椅子”：同 性 恋。虽然同 性 恋是艾滋病的高危人群，但并不代表同 性 恋就一定会得艾滋病。不洁的性生活，共用毒具，特别是注射针头才是源头。同样的，异性恋也会传播艾滋病，发病人数并不比同 性 恋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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