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6

  出了门诊大楼，石磊发现进去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的雪更大了，地面也被雪花所覆盖。海边的雪，和内陆的就是不同，看起来大，但并不觉得冷，而且空气中夹杂着一种潮湿的味道。他竖起衣领，点了支烟，向大门口走去。

  果然，街边的饭店几乎都打烊了，只有一家台湾风味的牛肉面馆还亮着灯。石磊走进去，两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卫生，见到有顾客进来，脸上都有些不情不愿。石磊点了碗牛肉面，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小菜，两瓶啤酒。

  回想着服务员的表情，石磊不由得有些好笑，细一琢磨，着实也怨不得人家，自己来得实在太晚了。念及此，他打消了消磨时间的念头，打算尽快结束战斗，所以当服务员把面端来时，见到两瓶啤酒已经见底，不禁有些诧异。

  招待所里也是静悄悄的，几乎没有客人入住，石磊试探着提出要上次住过的房间，没想到服务员爽快地答应了。

  推开房间的门，刚打开墙壁上的灯，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虽然在冬季，东北室内的温度都很高，但这个招待所的暖气实在是烧得太足了。石磊反身关上门，脱掉外衣扔到床上，径直走到窗前，撩起窗纱打开窗户。毫无预警地，湿润的冷空气顺势涌入，打在脸上，格外清爽。

  石磊站在窗前，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视线穿过白色的窗纱，投向远方。窗外，庭院里的街灯旁，是一圈淡淡的昏黄色，看起来就像一幅处理过的黑白照片；圈外，颜色渐渐模糊不清，没过多远，就是一片茫茫的黑色。

  石磊不禁被这静谧的夜色所感动，他知道，在他的正前方，隐藏在混沌的夜色之中的，就是那片海，那片曾寄托[ẅẉẅ.ẏaṄqḯṉḠḉṲṋ.ḈṎḿ]他无限情思的海。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片看不见的海，回忆着沙滩、小岛，回忆着小山上的凉亭，回忆着海边的木栈道，回忆着在他视线中飘移的那一人一狗。

  相隔一年半的时间，站在相同的位置，观看相同的景色，想着同一个人，他的心情却与那个秋天迥异。他略为懊恼地发现，至少从开上高速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很平静。他不明白这样的平静意味着什么，但是却很享受。

  即便是见到伟龙，他的心里也几乎是波澜不惊，似乎没有忐忑也没有期待。我这是怎么了，他问自己，莫非长了一岁，自己就真的老了吗？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心里踏实，的确，看到伟龙，他的心里更踏实了。

  他晃晃头，不愿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抽完烟，就把自己脱光，到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开了一下午的车，热水冲到身上，让他分外惬意。关掉蓬头，他扯过浴巾，擦了擦脸，然后习惯性地走回卧房，边走边用浴巾擦拭身体和头发。

  走到床边，顺窗涌入的夜风还是让他感受到一丝凉意，他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让窗户开着。他最后擦擦头发，然后掀开床上的被子，钻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感觉真是舒服啊，环顾着不大的房间，他的嘴角慢慢浮起笑意。他很奇怪，整个招待所都没有一间大床房，竟然全部都是标间，难道军人就不应该有那些要求吗？他促狭地想，或许两个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会更亲密吧。

  他欠身摸到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点燃，又用遥控器打开电视。他平时基本不看电视，如果非要看的话，也只是看体育节目，偶尔看看新闻。不过自从邱启明离开央视后，他连午夜档的新闻也不看了。

  他随意变换着电视频道，但转了一圈下来，发觉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就连体育频道，也在重播一场斗牛比赛，索性就把电视关了。他记得手机上下了几部关于法医的书籍，一直没顾得上看，就用它来消磨时光吧。

  也许是曾经的职业的缘故，他对法医一直相当感兴趣。这本书结合着真实的案件写，他认为写得还不错，字里行间，不时诱使他回忆相近的案例，那些尘封已久的他的亲身经历。

  不知不觉，头一歪，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