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得又饿又累,可怜巴巴的在沙发上睡着了。
夏心来到我的身边不知是多久以后的事。
当我自然的睁开眼,只见她已经近在眼前——双手跑腿,侧着一张若有所思的脸安静的凝望着我。那种迷惑中带着迷离的眼神,好像恍然间她已经不认识我,需要时间来重新确认我是谁。我的心因此而不由自主一阵狂跳,因为我也需要时间来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之前的夏心——一个曾经失去大部分记忆,一个曾经忘了我是谁的女人。
两个人就这样反常的对视着,竟然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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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夏心先恢复了常态。
“肚子好饿噢。”她轻轻叫了一声,话却在喉咙里,似乎刻意打破这种不自然的沉默。
“我们到附近吃饭吧。”我提议,一边已经努力爬起身。
先到浴室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呆上半天还是无法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华灯初上的城市,车流和人流交错。
熙攘往来的人潮中,走着两个一路无话,各怀心事的人。
我们的手不再相牵,我们的心遥遥相隔,一个近在咫尺的人,却骤然远在天涯,事情怎么会变化在转瞬间?我心里万分的惆怅,每一个呼吸甚至都感觉疼痛。
也许我是该开口提出疑问的。但是,我没有。这一直不是我习惯会做的事。
晚饭后,回到车上,两个人竟然还是无话。
我扭过脸去看夏心,她的目光远远落在车窗外,飘忽而迷茫,不知看什么看得出了神。等到那目光终于回到我脸上的时候,我发现那里装载着太多深沉的心事。
车子在马路上慢慢的开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来一早我计划晚上带夏心到海港城市去看夜色,可是此刻,我早已失去主张,只是胡
乱溜达着。
“你想去哪里?”我问夏心。
“随便。”
“那,我送你回家。”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这一句。
夏心疑惑的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的意思。
“回去你爷爷那里。他会担心你。”我说。
“不,我想回自己家。”她清楚的说。
我几乎可以确定,一本日记簿已经改变了夏心的所有心情,也许,她已经恢复了许多记忆。她很明确的知道,哪里是她自己的家。也许,她更明确的知道,谁才是她所爱的人,那个人,一定不是我。
“好。”我顺从她的意思。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公寓那里没有人可以照应着她。
一进门口,我的手机响起,屏幕上的号码是熟悉的,但因为没有加入电话簿,所以没有名字的显示。
夏心看我望着屏幕发呆,也下意识歪过头来看了看那号码。
我这才猛然想起,是杜仲维的号码!
铃声已经中断,很快又再响起。
“接吧!”夏心推了我一下。好像她也知道那是杜仲维打来的。
我按下接听键,走出露台,开门见山的问:“找我有事?”
“夏心在你身边?”见过鬼,怕
黑,杜仲维变得很警惕。
“嗯。是的。”虽然,夏心不走出露台。
“我有事找你,今晚有时间吗?”
“恐怕没有。”
“今晚就让夏心先回家吧,我真的有重要事找你。”杜仲维还是挺了解我的。他知道我把时间都留给了夏心。
直觉告诉我,杜仲维不会不识趣地在这时候来缠我。他知道我不喜欢他这样。所以,这肯定是件很重要的事。
“电话里不能说?”我问杜仲维。
“见面再说。”他坚持。
“我待会儿再联络你。”我挂了电话,心很
乱,根本无法第一时间答应他。
夏心已经来到我面前,疑惑的看着我。如果是在之前,也许她是在等我的解释,可是,此时此刻的她,究竟心里在想什么?我很迷惑。
“杜仲维说找我有重要事。”我说。
如果,这仍然是夏心心里的一根刺,那么,坦白说是否比较恰当呢?我甚至想都不想,就下意识的说:“不如,你陪我一起去见他吧。”
“你自己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她平静的说。
“——————”
我努力的端详夏心的神情——诚恳、镇静,完全没有表露出丝毫的
阴沉和猜忌。对于夏心而言,这种表现过于正常,这种答案也过于正常,正常的让我反而感到有一丝的失落。
就在这时,我才发现她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着之前看得入神的那个本子。
如果,那真的是一本日记簿,那么是否表示夏心有太多的往事需要回味?又或者,她有许多需要回忆的往事?
也许,我是该给些空间夏心的,虽然心里开始变得有点酸,更多的是惶恐和不安的情绪。
因此,我决定赴杜仲维的约。
临出门前,我对坐在沙发上的夏心说:“有事打电话给我。”
“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她温柔的朝我微笑着。
车子朝着海港城市出发。一时真的想不到可以约杜仲维在什么地方见面,海港城市靠近夏心家,就索性约在那里见面。
海面风平浪静,空气有点闷热。依然有小朋友蹲在浅滩上放纸船,小小的烛光带着无数小小船飘在
黑色海面上,放眼望去,依然是一片星火,非常迷人。我停下来,不禁看得呆了一呆。
杜仲维比我先到,已经坐在露天咖啡座等着我。他的神色不像平常,显得慌张,不安。
“最近好吗?”
“还好。”我说。
杜仲维好像等得我很久,心里憋了太多话,还没等我坐定,已经劈头给我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你妈知道了你和夏心的事!”
我怔了一怔,张口结舌。
半晌,我不分清红皂白,喃喃的说:“你做的好事!”
“对不起。”他苦恼的说。
“真的是你?”我惊呆的直摇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一个会出卖我的人!
“徐铮,你听我说,你妈妈今天下午是打过电话给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生得太突然——。”杜仲维的思维很紊乱,他一边回忆一边苦恼的跟我解释着,但我完全没听懂。
母亲在
父亲过世后那段日子就知道杜仲维的存在,至于她为什么有他的电话,就不得而知。也许,她是通过我留下来的名片找到他的,也许,她是打到夏日酒店找到他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知道杜仲维和夏心是朋友。
来龙去脉是如何都不重要了,最关键的问题是,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饮料端上来,我一大口灌下大半杯。
“徐铮,你相信我吧,我没有把你的事情告诉你妈,而是你妈她太高深,太厉害了。她说话来套我,让我防不胜防。下午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一开始就问我:你看看有什么办法把徐铮和夏心分开。她这种开场白,你说我能认为她不知道吗?所以——”
“所以,你就开始发表你的滔滔伟论,抖出更多,就想着怎么和我妈妈联合起来把我们分开?”
杜仲维语塞。
我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是该了解我母亲的,这就正如我母亲对我的了解一样。母亲清楚我的脾气,了解我的性情和为人,她是个目光锐利的人,因此而洞悉了我的感情并不出奇。怪只怪自己太粗心。
杜仲维腹中对我苦口婆心的那一番好意,我也不是不知道。他和母亲无非都是“为我好”的人。
杜仲维似乎比我还烦,掏出一根香烟猛抽起来,烟雾顺着风向直扑我的脸。我被他这二手烟一薰,也开始变得心烦气躁:“你能不能不抽烟?”
他只好把烟按熄,叫了啤酒过来大口大口喝起来。
“其实,你没什么好烦的,要面对的人是我,那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
“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不帮你隐瞒,怪我非但不帮你说话,反而还说出更多真相。”他自责。
“我只怪这是事实。”我叹息。谁不明白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的道理?
杜仲维大概需要借助酒力才能义正词严的责备我,三杯下肚,他竟然开始喋喋不休:
“徐铮,你也太不小心了,你以为你妈是夏爷爷吗?我想这个世界上除了夏爷爷,没有人能忍受你们这样?夏爷爷和你妈不同,他曾经失去过夏心,夏心在
精神病院的时候,他就接纳了她的一切,你妈不同————”
“你不是一个教徒吗?难道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对上帝有犯罪感?”
“你们睡觉房门也不关,你以为你们在荷兰吗?那么公然,谁受得了啊?”
“我又没叫你忍受!你干吗要忍得那么辛苦?上天如果要惩罚我,它自然会惩罚我,但是轮不到你来说这些话。”我推开椅子,离桌。
“徐铮!”杜仲维失态的放下酒杯,手伸过来想阻拦我的去路,我却头也不回快速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然后一路小跑回到停车场。
他没能追赶过来,只是没命的打我的手机。我不想再谈下去了,这样没意思。
手机不接,他索性传了简讯过来:不能忍受,是因为喜欢你。
我很烦,烦透了。
油门一踩,车子急速冲出海港的范围。
路上依然铃声不断。
回到夏心的公寓,里头的女人已经换上睡衣。看到了我,只是平静的微笑。我正在经历一场风暴,而眼前的她,却沉静如一朵睡莲。
我怔怔的望着她,她是否看见我眼中有泪?还是,她根本没有希冀我还会回来?
让我最失落的是,她手里还握住那本日记簿。这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可以和我共同进退的女人?
我真的无法再往下想,情感和理智已经崩溃。
我把夏心拉过来,抱住了她,无理抽掉她手里的东西,丢到一旁,“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人孤军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