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仿佛没有夜晚。灯火辉煌,车流不息,白天忙碌的人全在夜晚出来透气、约会、偷情,不知疲惫地欢笑,打闹着,就连空气中悬浮的也是迷醉的温玉软香。有人说这里是富人的王国,权力的宫殿,一点不错。
一栋座落在山坡上的豪华别墅里,此时却是格外的寂静,与都市里的金碧辉煌显得格格不入。院落里静悄悄的,偶尔几声虫呜让围墙内有了生气,不再那么死气沉沉。月光撒在没有灯光的屋子里,淡淡清冷衬的窗前的身影更加修长,挺拔。昏暗中亮着的烟蒂一明一灭,就像他平缓的吐息,看不出波涛却能感受的到无奈却坚定不移的气息。
“啪”突然亮了的灯光刺的男人闭上了眼,很快又睁开看着门口端着点心的老人,熟悉的脚步声早告诉他进来的人是谁。
“阿峰,怎么不开灯?”老人亲切又关心地问着。
“冯
叔。”
“嗯,吃点东西吧,听下人们说你没吃晚饭。”
郭峰冲一脸关切的老人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想吃,没味口。”
看了眼强颜微笑的人,冯
叔走近放下点心,拍了拍他的肩:“还在想着呢。”
“我也不想想,可怎么才能让那些偷窥他的人放手。”抵着眉心,郭峰长长吐了口气:“有人接二连三的给我寄他的东西,连‘赖皮’也能用它跟我换货。”
“你已经努力了,剩下的就要看他的造化了。”冯
叔温柔地望着还在紧锁眉头的郭峰,就像一个
父亲看着走在边缘上的儿子。
“不说他了,冯
叔。最近我们的货接二连三的出事,帮里流年不利。”
“嗯,你想怎么做?”
郭峰看了眼冯
叔,转头望着窗外的
黑幕,许久轻轻说:“冯叔,如果龙帮真的在我手上毁了,你说外公会不会怪我。”
冯叔诧异地看着郭峰的背影,没想到一向自信又自负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沉吟了半天抬头问:“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看着面前这个为龙帮付出了几十年的忠臣,郭峰意味深长地问:“冯叔,你会帮我的,对不?”
屋里陷入了沉默,空气里流窜着凝重的呼吸,那是老人无奈又心痛的气息。许久,冯叔红着眼说:“阿峰,龙帮是老爷一生的心血,一下子没了……”说着,哽咽着摸了把眼泪:“我答应过老爷和小姐,要照顾好你的。”
“谢谢冯叔,现在能想信的就只有你了。”
抬起头,冯叔吃惊地看着郭峰:“你是说……”
郭峰苦笑了下,又望向窗外:“有人在暗地里收购立峰的股票,立峰看来也保不住了。他若喜欢,就给他,反正得有人做董事长的,就看他能坐多久。”
冯叔看了看郭峰,脑子里回想了会,若有所悟:“难怪你这么急往北京发展。”
“冯叔,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嗯,你也吃点东西早点睡,什么事都等太阳出来了再想,我答应过老爷和小姐,就一定做的到。”
看着出去的身影,郭峰欣慰地笑了。
当再一个夜晚来临的时候,一辆
黑色的宝马拦住了从超市回家的小宇。
“上车。”低沉不容抗拒的声音让空气也变得凝重,冷飕飕的。
小宇没有思考多少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
“不怕我杀了你?”后视镜里看不清说话人的表情,但语气里有着不容差觉的赏识。
“要杀,你那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今天。”小宇仍然一幅轻松,淡淡地说。
“我改变主意了。”
“这样的话,戏就演的没有意义了。”小宇轻笑了下看着昏暗之中的人。
“你很聪明。”
“我只是不笨而已。”
“他要有你这么灵光就好了。”
“你很重视他。”
“我会为他杀人!小心点,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你。”戏谑恫吓的声音并没有令小宇害怕,相反地更为轻松自然。
停下车,昏暗中的人从前台上捡起一张纸片递给小宇:“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借着路灯,小宇看了眼上面的阿拉伯数字,推开车门下去,临关门时说了句:“他没事,伤的不重。”
昏暗里的人没有回头,踩着刹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小宇走到楼梯口才想起先前买的东西落在车上了,转回身又去超市重新选购了一次。进屋看见范斌依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看见刚才自己上了宝马车吧?
“怎么才回来?这么长时间,是不是超市里的美女不放你回来啊?”
范斌打趣的话,让小宇松了一口气。自从他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这几天常会开点这样的玩笑,让两人间处得自然轻松一些。光碟的事范斌从没有提起过,与他发生的也在那天晚上说开后再也不曾说起。感觉的到范斌把自己藏匿了起来,时常发呆,即使笑也是刻意挤出来的。
“人太多,排了半天队,出来又发现漏了一样,折回去又排了一次队。”小宇言不由衷的谎话并没有引起范斌的怀疑,也要庆幸他的心不在焉。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去远图洽谈呢。最近忙,也没时间让你去云飞那里为他唱歌,到是我听了不少。”
“只要你不嫌烦,我就为你唱,顾大哥那里只能等闲下来的时候补上了。”
“呵,说说而已,你洗洗睡吧。”范斌说着进了自己的卧室。
看着关上的房门,小宇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睛里尽是怜惜,以及深深的愧疚,为范斌驼鸟起来的心。
日子在紧凑忙碌中度过,范斌把所有的
精力都投在了工作之中,像个亡命徒似的拼命忙活着。他拒绝了同事之间的聚会,也逃避着钱金他们,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但他知道他不想再让他们为自己担忧。身体上的疲惫可以战胜,可心理上的疲惫总是徒劳的努力。忘不了许言说的那句话:你只不过是一个男宠,更忘不了郭峰的无视与警告。
二十四岁那天他与郭峰做了笔交易,可他知道这场交易一开始就是不等价的,他永远得不到想要的公平筹码。他投入的不只是朋友,还有他的爱情与自尊。以前不明白自己爱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现在彻底知道了真正的感情,却只能藏在心里不让它被践踏,那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
王平的电话令范斌犹豫了很久,他约自己去吃农家饭。本想拒绝的,心里又期待着那份味道,但郭峰的话不能不让他后怕,等他决定怎么做的时候已经脱口答应了。抱着一丝莫可耐何与侥幸,范斌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去了志鹏。
再次见到王平与欧阳严,范斌没有了先前的嫉妒和作弄的不服气,第一次客气地向欧阳严打了个招呼。看着不同于已往的范斌,欧阳严表现出自己社交场上的大度与客套,礼貌待客。可王平总觉得范斌变得又忧郁起来,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这次去吃农家饭,临出门时王平改变了主意,没有带欧阳严。一路上虽然范斌还像以前一样时不时闹个笑话,搞个小动作,但王平知道他是强装的,因为他没有挽自己的胳膊。不知道范斌遇到了什么事变得这样疏远起来,王平没有问,他不说自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只好尽力地配合着范斌的闹。
品尝完他们俩人都在寻找的味道,范斌提出去公园散散心。想着两个大男人去公园里散步,心里不自在,但看着范斌笑意下的期待,王平还是答应了。等到了目的地,王平的脚步却变得迟缓而又沉重,范斌带他来的竟然是香山公园。这个季节是看枫叶的好时机,可他……在王平还怔忡之中时,范斌已经拉着他进了园内。
此时香山公园不是最热闹的时分,但游客仍然不少,都是等不及香山全部笼罩在红色之中而急切地欣赏早期的红枫丽景来的。随着前面导游的脚步,范斌拉着王平一路前行。路边的枫叶还没有红,范斌没有注意看它们,也没有注意到王平渐渐苍白的脸色,他早融入到了迫切见到红枫的心情之中,深深吸取着让心飘起来的香气。
从郊区回来的路上,他突然想起爱情,想起与爱情有关的红枫,一个念头他就想来看看香山的枫叶,感觉一下爱情的自然风光。上了半山亭,满坡的红叶令范斌如痴如呆,太阳一照,那颜色浓的似血,一种不真实感让他闭上眼陶醉在画里的景象。他要记住这一幕,原来爱情就是血一样的殷红!
“先生,你怎么了?快,这位先生晕倒了。”
路人的话让范斌睁开眼看了过去,发现倒在地上的竟然是王平。急忙跑过去扶他坐在一石凳上,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范斌急切地问:“王平,怎么了?”
喘着粗气,王平看了眼范斌,死死抓着他的手:“范斌,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先喝口水,我们这就下。”拿过好心人给的矿泉水,范斌边喂王平喝下边责怪着:“你怎么不早说你有恐高症啊,早点告诉我就不上来了。”
喝下水,王平觉得刚才的眩晕好多了,支撑着起来见范斌满脸歉意懊恼,笑笑:“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去。”
扶着王平一路下去,他脸色还是那样苍白,范斌着实被吓到了。想送他去医院,王平拒绝了,他不回家只好送他去了单位。回到志鹏没有看见欧阳严,王平说他休息一会就好,范斌没多想回了天远。
下班的时候,范斌接到了欧阳严电话,破天荒头次打来电话,却是一通厉骂:“范斌,你下午跟王平到底说什么了,他怎么会成那样子!”
以为欧阳严只是生气自己让王平害怕失了血色,范斌不满他的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呵,我告诉他我喜欢他怎么了,这用得着向你汇报吗?”
“你!他人都不见了,电话也不接,你还不说实话。”显然欧阳严并不相信范斌的谎话,仍然气急败坏的质问着。
“他一大活人怎么会不见呢?你瞎紧张什么?”范斌
嘴上说着,心里早已被欧阳严的话惊的慌了起来。
“你到底和他说什么了?范斌,我求你了,告诉我。”电话里传来欧阳严无奈,急切,痛苦的乞求,震的范斌不知所措。收起捉弄与赌气,范斌告诉下午和王平上香山晕倒的事。
听到范斌的话,欧阳严在电话里大吼了一句:“混蛋!你不知道他见不得红色吗?他要有个什么,我饶不了你。”没等范斌说话,欧阳严挂断了它。
此时范斌才知道自己犯了严重的错。没有心情回家,他让小宇回去,自己开车出去找王平。没有目的地开着车到处瞎找,范斌去了所有与王平去过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的人。打电话给欧阳严,范斌知道他也没有找到王平,两人开着车分头在北京城里四处瞎碰。
夜幕降临的时候,仍然没有王平的踪影,范斌沮丧地打电话给欧阳严:“欧阳,王平为什么怕红色?”
欧阳严显然知道原因但不乐意告诉范斌,沉默着不语。范斌气急了,吼道:“如果你不想快点找到王平,你就别告诉我。”
电话里依然无语,就在范斌无奈地挂掉时,欧阳严低低地说:“王平的妈【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⁹xs.com】妈有
精神上的病,当着他的面跳了楼,从那以后,他就……”
欧阳严后面说的什么,范斌没有听进去,他只记得方雨曾说他的妈妈是个精神病患者,在他面前跳的楼,他还说那血红的就像玫瑰花一样。挂掉电话,范斌开车去了“夜未央”,进去就问顾云飞见到方雨了没有。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人,在顾云飞惊讶疑惑中,范斌调转车头向记忆里的地方开了去。一路上范斌都在自责,王平就是方雨,难怪他们俩长的一模一样,难怪没有方雨的消息,那段时间自已总缠着他,怎么会分身去了夜未央。
来到与方雨看星星的地方,并没有见到王平,范斌驱车向不远处的灯火处开了去。就在到了大门前进去的时候,顾云飞打电话说方雨在“夜未央”,情况不太好,一幅半死不活的样,恐怕一会就被那群色狼吞了。
范斌叫顾云飞先照看点,自己一会到。挂了电话一算时间又给欧阳严打电话让他去“夜未央”接人,欧阳严连声谢谢都没说就急匆匆挂了范斌的电话。
范斌到“夜未央”的时候,方雨已经被人接走了。从顾云飞的口述中,范斌知道那人是欧阳严,也更加确定了王平就是方雨。顾云飞没有问范斌那么急着找方雨的原因,只是笑着让他别再痴人妄想,明显就能看出方雨很爱接走他的那个人,对他很依赖的。范斌笑笑,没有接话,要了杯“迷离夜”喝完就回去了。
这夜范斌想了很多,可想的什么,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记不起来。第二天上班抽空,范斌去了志鹏,见到王平时他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眉宇间还多了一份范斌不熟悉的洒脱,但这样的王平看上去有了活力。看着王平这样,范斌还是笑着说了句:“对不起。”
王平按着范斌的肩膀看了一会,拥住他:“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让我有勇气面对过去。”
范斌疑惑了几秒钟,轻笑着:“是方雨吧!”
“呵,对不起,骗了你。”
“那就请我吃顿好的,不行,得让欧阳严请客,可是我帮他找到你的。”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也被温情渲染。男人间的交流就是这样简单,直接,却深入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