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斌回到北京的第二天,竟然接到了妈妈从深圳打来的电话,那是这多年来春节之外首次接到他们的电话,范斌是紧张又有股说不清的激动。接通电话好长时间,范斌才听到那边传来熟悉又生分的声音:“斌斌,你……是不是来看……来深圳了?”
“恩!”
听到范斌的回答,话筒里沉默了。不一会一声压抑的低泣与哽咽传了过来,能感觉到她尽量隐忍着想要说话,但终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范斌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听着电话里的哭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挂了它,还耐着性子听着。要是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管她会是什么反应。可今天,第一次听到妈妈哭!
印象中她是个
硬心肠的女人。自己发高烧她没有回来,奶奶急病住院她没有回来,爷爷中风住院她没有回来,就是二老去世她也只是回来守了三天灵,匆匆火化后又奔去了深圳。一个在他看来没有眼泪的女人却在听到他去了深圳,哭了!不知道她是如何断定自己去了深圳,但这眼泪的确是为他流的。谈不上感动,但心里长期缺口的地方突然间得到了一丝安慰。就像冬天里裸露在寒风里的身子,被一件薄衣裹住,没有十分的温暖,心却热乎了。
范斌的妈妈哭了好长时间,终于颤着声说:“斌斌,有空常回来。”
范斌没有说自己去与不去,只说了句:“妈,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放下电话许久,范斌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那样肉麻的话,对别人来说那几个字或许再平常不过了,可对他来说,真是肉麻到家了。随如是想着,
嘴角与眼睛里连范斌也不知道的笑意成了一个温暖的弧,悄悄扬起。
在医院里住了一周,小宇出院了。自范斌从深圳回来的四天里,都是孙小燕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小宇,工作上的事全部扔给了范斌。按孙小燕的话说,照顾病人是女人的职责,但是为老板卖命赚钱的人应该是男人,范斌得卖的更彻底一些,谁让小宇是为他躺在了医院,而自己替他照顾病人。
范斌一直没问小宇心中的疑惑,有些事挑明了反而不好。反正有人保护他,也说明有人紧张他,即使不是他渴求的爱,被人重视的感觉也是种莫大的幸福。一回来他就告诉钱金他们魏行妈妈照顾赵子强的事,哥几个都松了口气,又多了份担忧。魏行与赵子强真能长长久久地呆在一起吗?谁心里也没底!
接小宇回家,孙小燕第一次踏进了范斌住着的地方。当孙小燕提出要一起来的时候,范斌想推辞的,可看孙小燕扶着小宇的小心样,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他又许可了。
第一次踏进两个男人住的屋,孙小燕并没有好奇地东张西望,到为他们俩整洁的喜好夸赞一番。小宇已经能自由行动,只是还有点笨拙。这一周来,孙小燕对自己的好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对她多了份说不清的亲切感,由以前的“孙姐”也改成了“燕姐”。
孙小燕从楼下超市里买了几样菜,说是自己动手,她不相信范斌能做出什么有营养的饭菜给小宇补身子。范斌无所谓笑笑,冲小宇挤了个眼睛,倒把小宇弄得莫明其妙的尴尬。
等孙小燕把饭菜弄好端上桌子,三人正要开吃时,门铃响了,来的不速之客竟然是好久没有消息的郭峰。
孙小燕看着门外站着的立峰老总,脑子里瞬间傻了,忘记让对方进来,就那样直盯着郭峰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范斌,小宇二人到底谁与他认识,但这么有身份的人竟然一个人来这里,说明关系不一般。而郭峰此时也打量着意料之外中见到的孙小燕。眉头紧皱,疑惑与猜忌毫不掩饰地布在脸上,锐利的目光刺的孙小燕不由自主哆嗦了下。
“小燕,谁啊?”范斌见半天没有动静,从客厅出来,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吃惊地叫道:“峰哥!”
范斌的话,让孙小燕明白,郭峰来找的人应该是他。揣着心里的猜测,孙小燕笑了:“原来是范斌的朋友,进来吧,郭总。”
孙小燕严然一个女主人的口气,郭峰听着眉头又拧紧了几份,打量了她一眼看向紧张中的范斌,抬脚走了进来。
“峰哥,吃过了吗?”范斌跟在郭峰后面小心问了句。
闻到饭菜味,郭峰淡淡应声:“没有。”
没等范斌开口说话,孙小燕出口理让到:“郭总,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坐下来吃吧。”
郭峰回头凝视孙小燕几秒,冷哼了声:“你做的?”
不明白郭峰明显的敌视何来,孙小燕压下心中的不满仍然客气地笑着:“是,手艺不好,还望郭总别介意。”
郭峰没说什么径直进了餐厅,范斌冲孙小燕抱歉地笑笑,小心翼翼地跟着也进了餐厅。
小宇站起来冲郭峰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并不像孙小燕和范斌那样紧张。为郭峰添上碗筷,大家一起坐下。郭峰吃口青笋,抬头挑衅地看着孙小燕:“不怎么样。”
简洁的四个字,说的人云淡风清,听的人可是各有风波。孙小燕气的就想砸了碗筷,哪有人这样直接评价别人手艺的,何况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可想着他的身份,咬牙忍着心里的怒气,尴尬笑着:“不好意思,我就这点水平,让你见笑了。”
“客气了。”郭峰依然一幅欠踹的傲漫,盯着孙小燕冷冷说。
看孙小燕脸红一阵,白一下的,范斌忙开口:“小燕。”发现郭峰稍变了脸色,又改口:“小孙,峰哥做的饭可是名厨都比不上,当然口味高了,你别介意。”
听范斌如是说,孙小燕瞪了眼范斌,为他的不仗义,转头笑望着郭峰:“难怪,郭总就别笑话了,吃吧。”
“不客气。”神色终于缓和的郭峰说着吃起了其他的菜,再没挑剔。
范斌暗吐口气,抱歉地又冲孙小燕笑笑扒着碗里的饭。这时小宇扬着
嘴角轻笑说:“燕姐,我觉得还不错。”让范斌刚吐出的气又深吸了回来,紧张看眼郭峰,发现他没什么表情,才又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一顿饭除了小宇与郭峰吃的轻松自在,范斌与孙小燕都是食之无味。收拾完之后,看着郭峰那幅“唯我独尊”的模样,孙小燕受不了地离开了。出门时郭峰看也不看地那句“不送”没把孙小燕气的当场晕过去,心里发恨地念了句:这才是万年不化的冰块!切,什么人啊!
孙小燕走后,小宇也知趣地回了自己的屋。
听着紧关上的房门,郭峰转向范斌,不同于先前的冷冰冰,满脸笑意,看的范斌心里一紧。
&ems(言情小说网:www.⒍⒐➏➒xs.CC)p;“坐那么远干吗?过来。”拍拍身边的位置,郭峰温柔地看着范斌。
范斌起身挪到郭峰拍过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被郭峰拉进了怀里。
“峰哥!”看眼小宇的屋门,范斌小心地低叫道。
明白范斌的顾虑,郭峰松开手,拉起范斌进了他的卧室。关上门,范斌轻问着身后的人:“峰哥,你怎么来北京了?是为华源的事吗?”
望着背对着自己的人,郭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像一闭眼他就会消失一般。轻轻从后面拥住,埋头在范斌肩窝里,郭峰贪婪地吸取着他的体香。
“斌斌。”
“峰哥。”
“斌斌。”
“峰哥?”
“就想这样多叫你几声。”
听着郭峰的话,范斌紧紧贴着后背上的温暖,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那里有自己渴望已久的舒适与安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把自己抱的这么紧,以至于胳膊都疼了,但他不想出声,就这样被抱着,疼痛感让他知道这是真实的。
相拥着,一时无话。两人都静静吸取着对方的体香,感受着彼此的心跳。范斌尽量不去想郭峰为什么会来,又为什么变得这样温柔可亲近,那个用枪抵着自己的郭峰好像不曾有过。既然不能告之自己心灵深处的话,就这样被他拥着,心里也是满足充实的。赵子强的话没错,爱情真的就是一杯飘着香味的慢性毒药。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而什么时候又会倒在这个温柔敦厚的怀里再也不醒。
“斌斌。”摸着范斌脖子上的月牙链坠,郭峰更用力地拥着怀里的人:“你可得好好留着它,它可是我的救命符。”
范斌震了下,想起上次闹的,以为郭峰又在开玩笑,侧头笑着说:“我会的,峰哥,我一定会好好保存它的。”看着郭峰含笑的眼睛,范斌默默说了声: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好好保存。
“恩!我相信你,斌斌!但你也要相信我,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得相信我。”郭峰铿锵有力的话,让范斌心里热乎的同时也仿佛明白了,郭峰一再强调让他记住的是要他想信他!而不是那句“你是我的人!我的男宠!”
想到这里,范斌转身问着脸色凝重的郭峰:“峰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你有危险?是立峰还是龙帮?”
知道范斌紧张担心自己,郭峰长出口气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说:“也没什么大事,目前我也搞不清哪里不对,但想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到是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从郭峰的话里,范斌明白一定是帮里出了事,要不郭峰不会这么迷惑,神色凝重。可是自己帮不上他的忙,只能安慰着:“峰哥,那你一定要小心!有许大哥帮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郭峰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平静:“斌斌,今天来看你可别告诉任何人,我可是背着冯
叔来的,要让他知道我扔着道上生意不管来这里,他可不会饶了我。要想我耳根清净,你就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听着郭峰的话范斌直觉得他说的太过严重,冯
叔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很清楚。如果郭峰真放着道上的事不管他最多说一次两次,不会天天唠叨,可郭峰既然这样说了,范斌虽疑惑还是点头答应了。
洗漱完,郭峰抱着范斌躺在床上聊着一些闲事。好久没见,他并没有饥渴地亲吻或是更进一步的占有范斌,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听着他的呼吸,感觉着他的心跳。范斌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不知道,只记得郭峰抱着自己说想给他开个工作室,他拒绝了,醒来的时候郭峰已经不在了。从旁边冷了的床单看,他很早就离开了。翻身爬在郭峰睡过的地方,范斌用力吸取着残留的味道,心里发酸,鼻子发涩,眼泪就那样不争气的破眶而出,落在郭峰留有的味道上。
等收拾好一切,拉开衣柜换衣服时,范斌发呆地看着衣架上空着的地方。闭眼,睁眼,再闭眼,再睁眼,范斌才确定挂在那里的衣服确实不在了。冲出屋子,范斌拍着小宇的房门:“小宇,你快出来,快出来。”
睁着惺忪的睡眼,小宇开门还打了个哈欠,问站在门外的范斌:“什么事,范大哥?”
“小宇,你看见我衣柜里挂着的那套
黑色休闲装了吗?就是那套GUCCI,不见了。”范斌焦急地问着小宇,没有注意到他一脸的没睡醒样。
“哦,峰哥穿着呢。”
“你怎么知道?”
“啊?!我早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他穿着不是昨天的衣服,猜的。”小宇的瞌睡似乎被范斌的惊叫震没了,睁大眼回答着。
范斌听到郭峰穿着自己为他买的衣服,心里热乎乎的,压根没听到身后门里传来的不满:一个半夜叫,一个一大清早叫,困死了。
范斌上班临走时,隔着门向小宇叮咛了一番,没听到他的回应疑惑地走了。小宇出了院瞌睡好像变多了!
到公司范斌刚进入工作状态,孙小燕拿着份报纸进来神神秘秘地问:“范斌,你看这报纸上说的是谁啊?”
范斌没理会孙小燕的八挂,但她接下来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说本市就这么几个房产巨商,志鹏的王平,华通的高乐全,华源的陈庆生,这含沙影
射的到底会是谁呢?”
“什么报纸?还不是
乱写的。”
“时报可一向都是有份量的,不过这个叫宋波的记者够厉害的,连人家与政府官员暗箱操作的事都敢说。”
范斌听到宋波的名字,一把夺过孙小燕手中的报纸,版面上醒目的写着“本市房产业的
黑手,国家的毒瘤”。随着仔细阅读,范斌额头渗出冷汗,报道的竟然是南郊某项国家项目工程中的一些黑幕。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的也是捕风捉影,但是范斌清楚宋波说的是华通的高乐全。他竟然这样大胆!在没有100%的安全保证下就兜出这样大的黑幕交易,范斌想不明白宋波为什么这么心急,又这么自信!从报道中,知道他的确是掌握了些证据,也有个消息来源可靠的线人,可这样根本起不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只能打草惊蛇,引来不可估量的后果。依他跟着郭峰那几年的经验,宋波他这不是尽职,他这是在玩命!
“范斌,你怎么了?他说的是……志鹏的……王总?”看着范斌苍白的脸色,孙小燕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是!没事了,我只是为这事感到震惊。”从惊慌中回过神,范斌冲孙小燕勉强笑笑。
孙小燕很识趣地没再追问,退出去忙自己的工作了,连原本想要打听范斌与立峰老总的事也忘的一干二净。反复读着报纸上的报道,范斌又陷入了困境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除了焦急就是担忧。打电话给宋波一直关机,再打电话给郑伟国,他还不知道此事,听范斌一说,电话里就愣住了,为宋波的莽撞后怕。告诉范斌他会注意高乐全,万一有什么会及时通知宋波,明知道这只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范斌,可目前只能这样。
短短几天,这则报道就被其他报纸杂志纷纷转载,炒的沸沸扬扬。也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重视,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深入调查。宋波的目的没有如他所料的达到,而高乐全也没有对宋波做出什么过激教训。一切就像是场闹剧,大风过后,看似又平静无波。但范斌悬着的心始终没有放下,他不相信这事就会这样平息,因为宋波根本就不听兄弟几人劝阻,还在搜集其他的证据。第一次,范斌尝到了什么叫锥心之痛,眼看着兄弟
硬往火枪上撞,自己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