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说再见

  那晚他决定在碧落留宿一夜。他知道，那可能是他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将在这一夜里，祭奠他死去的爱情。

  他没有哭，没有闹，素来就是个性子恬淡的人。对于那些无法挽回的东西，与其苦苦挣扎，不如潇洒地放手。因为是星期三，夜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老客在这里游荡。他们在走廊里一次又一次擦肩而过，彼此礼貌点头。没有搭讪，没有交流。但他们互相都明白，在这个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兜着圈子，到底是寻找什么。他们更加清楚地知道，这场寻找和发现之旅，也必然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旅程。

  一场未必有彼岸的旅程。

  最终他还是在一间暗房子里沉沉睡去。真的很奇怪，以前每次在碧落，夜里总睡不塌实。因为心中有许多的念头。怕自己夜里睡去，错过了不该错过的东西。

  可是这天晚上，一闭上眼，就不愿意再睁开。

  晚上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老程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有七八个狱警正在蹂躏他。一边冲刺他的身体，一边往他嘴里罐着不知明的药水。老程一双眼球夸张地睁大着，不断的有血水从瞳孔里流淌下来，火一样红。嘴里拼命地喊着，老公救我，我没有偷别人的钱，我没有偷别人的钱。他想去救老程，可是却打不开这坚实的牢笼。只能抱着头在外面哭泣。这时有许多的人围拢过来看热闹。有熊哥，有春天姐姐，还有张海。他跪在地上乞求他们救一救老程，可是他们的表情冷若冰霜，依旧对着铁笼指指点点，[ẂẂẂ.YanQingCun.Com]仿佛在看一场最滑稽的表演。这时欧阳扛着一把巨大的锤子过来。他以为他要帮自己砸烂笼子，可是欧阳突然转过身，朝他的头顶劈下来。他想喊，却喊不出来。在他抡下锤子的一瞬间，他看到欧阳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狰狞扭曲，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真实。

  这场噩梦持续到早上7点，他被小刘叫醒的时候，仍然惊恐未平。浴池里的人早已散得七七八八，那些散落一地的狼籍昭示着昨夜的疯狂。他无心关注这些，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洗澡的时候，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沧桑，形容枯槁。这就是我吗，不到三十岁就已经老去的年华。原来岁月频频催，未老先衰的不是肉体，是人心啊。

  在大厅里穿上鞋子，他又一次见到了欧阳。他的身边站着昨天晚上和他春江抚浪的爱人。见到他欧阳只是愣了一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此时不说，自不用再说什么。

  他默默地系好鞋带，重重地踱了几下脚，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向门外。

  一路走，一边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结束了这段疯狂的日子他开始试图忘却伤痛，在武汉的八月他终于明白，TZ浴池里的爱情，是寻不来的。但同时也知道，废墟中还会不断有新楼挺立，灰烬里一样有嫩草竞出。只要生命未僵，只要心中还有欲望暗动，那些寂寞的TZ，还会前赴后继的奔想这里，奔向他们的爱情。

  而他，此时只想停下来，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时光在他面前渊远流长，在其他匆忙的映照中，慢慢模糊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