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哎，哎，别睡着了，小心我把你扔下去喂野猪。”说着他伸手抓了一把雪喂到我的嘴里。哇的一股清凉直奔心扉。
“看，看，到家了。”
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永远等着你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你是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人间小儿女，天下第一情。
“妈……妈……我回来啦……妈……！”
“爸……！……我回来了……！”
听，别呼吸，听，那是妈妈的声音。
“强子……！”
“哎，我回来了啦……。”
被惊醒的松海卷起了雪浪，那心的呐喊在山谷里绵延迥响的回荡，连那奔跑的骏马都被感染，劲起奋蹄，嘶鸣长啸，远处的狗吠也跟着轰鸣。
爸妈就是星星的故事,是陪你走在人海里,永远也不会让你走丢的眼睛。
你看，你看，那明亮的星星就是爸妈的眼睛。
“妈！”那一声妈叫的山崩地裂惊涛拍岸。他跳下没有站稳的爬犁飞快的跑过去抱起了他妈妈高兴的转了好几圈，把他妈妈一定转的晕头转向的，放下了妈妈，他又扑到他爸的身上搂着他爸爸的脖子，撒娇的用双腿勾住他爸的腰，让他爸也抱着他转上那么一转，二十四的大小伙子看见爸妈竟如此的写意，还似那没长大的顽童，那四五条大小不一的狗儿也学着他向他的身上亲密的狂扑。
日暮苍山远，天寒家屋暖。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妈，我回来了你还哭什么。”他跳下爸爸的怀又搂过妈妈的肩，他说着妈妈可自己的泪却在星光下耀熠，那是幸福，幸福的我也泪眼涟涟。
“爸妈，这是我最好的战友和哥们。”
“叔叔好，阿姨好。”我还是没有强子那样的勇气去叫爸妈，可我叔叔和阿姨叫的比叫爸妈还叫的虔诚。
“哈哈，儿子，过来我看看，哈哈哈，比我强多了，两个豆了。”他爸爸‘蹂躏’着他的脑袋就像在摸着小狗。
“哎，前天我的眼皮就开始老跳，我和你爸说我儿子要回来了，你爸还说我想你想疯了。”妈妈说着还擦了一把止不住的泪。
“小伙子，快把衣服脱了上炕。”
“哥，你就穿衬衣衬裤就行，穿裤衩也行，什么不穿也没事。”这小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调侃着我。
他说的没错，我穿着衬裤的屁股一粘到那炕上一股热流就从那里一直热到喉头。强子真的就穿了一个裤头，这样暖着身子更快。
“来，快先洗把脸。”说话间强子的妈妈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热水放到了炕沿上，这太让我不好意思了，怎么好让做父母的这样伺候我们。
“妈，一会你再烧点水，让我们烫烫澡。”
“小伙（言情小说网：www. ⑥㈨⑥㈨xs.cc）子，到家了就不用客气，你是我儿子的战友也是我的儿子，呵呵，我也当过兵啊。”强子的爸爸说的豪放，那眼睛里释放出的父爱就像这绵延的长白山脉，我才看清他红光满面的脸颊象炙热的朝阳，那魁梧的身躯就像翠柏在我的眼前屹立，军人的节气让他保持的这样完美。
片刻的功夫炕上就摆好了桌子，强子的妈妈来回穿梭着往桌子上端菜，强子一个个告诉我这是炒野鸡，这是红烧野猪肉，这是野兔炖针蘑，这是萝卜炖鹿肉……全是山珍。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啊。
“爸，还有桦树汁吗？我哥不能喝白酒。”
“有。”说着他爸爸起身出去不一会搬进来一个坛子。
“哥，你尝尝。”
甜甜的酸酸的还有一股酒气。
“好喝吗？”
“好喝。”
“这是开春的时候把白桦树割一个口子用罐子接那里的树汁，然后放点椴树蜜用黄泥把坛子封上，自然发酵的，我小时候天天喝。”
“哈，怪不得你酒量这么好。”
“来，小伙子，当兵的哪能不喝酒呢，到家了就是我儿子，我就是你老子，来，老子和你喝点。”那话听着他是父亲可心里感觉他是战友是朋友好像还是兄弟。
说着他爸竟然把他自己酿的那种农家小烧兑到强子给我到的桦汁里，他姑父更是举起了大腕和我碰了一下，那一碗啊没有八两也有半斤，一碗下去我也被激发了那种英雄气概。
“妈，你还不过来吃干什么呢？”
甭管她，前天她眼皮跳就让我下山去给你打电话问你是不是要回来了我就没去，你妈生气了，就和我分居了，我知道她是上西屋给你烧炕去了，也别说，他妈的，你妈还真有点大仙的劲儿，一想你就把我儿子给想回来了。”说着那粗大的手使劲的拍了一下强子的屁股。
哈哈哈，那爽朗的笑声，那淳朴的父爱畅快的流露，让幸福在酒碗里洋溢，真好，如果我们中国人都这样朱自清还能写出那感人肺腑的《背影》吗？席慕容还能写出那催人泪下的《乡愁》吗？
姑父先醉了，醉了就躺在那里睡了，没有什么忌讳，强子也醉了，醉的硬着舌头留着泪，搂着他爸爸的脖子把眼泪画在他的胸前，还不泄气的继续举杯，我也醉了，让这酒醉的跟着幸福跟着流泪，爸爸也醉了，醉的眼睛里闪着慈爱的光辉，妈妈没喝也醉了，她一直醉的摸着眼角的泪。
强子的家是这样的格局，门在房子的中间，开门进来是一个大大的厨房，两面都有锅台和炉灶把房子分成东西，那灶台和炉子一烧火整个屋子都热气腾腾的热乎，每个屋子又分南北两个屋子，他爸妈住东面朝南那间大的，北面的小屋堆放着一些东西，西面朝阳的就是强子的房间，后面的小屋放着一个用板条做的大澡盆，那澡盆底下是一个火炕，炉子上有一个土锅炉，塞进去一个大树杈就能把锅炉里的水烧开，然后我们泡进去，呵呵，想不到这里还有这样的享受。
“来，儿子们，去洗澡吧，把寒气都泡出去，明天我带你们上山。”
这个澡盆足有半米高两米长一米多宽，就像一铺小炕，锅炉放进去的热水有下面的火炕保温，只要火不熄那水永远是热的，我可以和强子并肩躺在那里，可强子非得和我对着脚交叉着腿躺在那里，我真害怕有什么生理上的反应，幸好这酒喝的太多，幸好这酒带着的幸福太浓，也幸好这水的温度蛮热。
那水的温度让我四肢百骸，好像那水带着什么穿透力已经浸透到我的骨髓，氤氲的热气下我们对视着醉眼朦胧的笑眼，他爸爸进来摸了摸水的温度，拿个小凳子就坐在了澡盆的旁边，伸手卷着那又粗又大的旱烟，我丝毫也没有感觉到不适和尴尬，就像和他的亲儿子一样赤裸裸坦荡地享受着那如山的父爱。
……酒醒了，好像酒都被那水流从身体里涮了出去。
一个和被子一样大的褥子，不容分说我俩一个被窝，我们趴在热乎乎的炕头上，他爸爸就坐在我们的旁边还抽着那呛人的黄烟。
“爸，你给我哥讲讲你当兵的故事吧，他还没听过呢。”
他爸抬起头看了一眼强子也象看他儿子那样看了一眼我，低下了头点着了烟，长长的吸了一口，待那烟雾从他的脸上拂过才慢慢的开了口。
“你看那墙上最大那个照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才看见对面的墙上一排的镜框，里面全是领口两面红旗头上一颗五星的笑脸，那时候还没有彩色照片，好像都是用什么油彩描绘上去的。
“那个最大的就是我张大伯是我爸最好的战友。”
他爸爸听了又看了一眼强子也又看了一眼我。
“我俩是光腚娃娃，他就在这儿长大，那时候我在场部，从小学到初中上学的时候他就住在我家，放假的时候我跟他住到这里，象强子小时候那样的野，不管冬夏满山遍野的跑。”他爸一边说一边泛起了微笑，好像想起了强子小时候的顽皮，强子也笑了，那是他们都有的美好回忆。
“初中毕业了我俩一起去当的兵，我们一个新兵连，下连队我们又分到了一个班，那时候我们训练你们现在可比不了喽。”
强子听了不好意思的笑了。
“那时候部队盛行老乡观念，我们俩在一起什么河南、河北的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就打出名了，第四年我们一起探家的时候他家里给他订了亲，就是强子他妈。”
“我妈?”这句话把强子惊的差点从被窝里站了起来，原来这是他爸爸第一次讲这段事情，那是要讲给我听的，讲给我们一起听的。
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讲呢，是因为强子回来了，不，是强子长大了？也许有那么一点，但我感觉他是讲给我们一起听的，因为我们也是战友。
他爸没有回答，而是扔了烟头用脚狠狠的踩了一下又开始卷起了一支。
“那时候相亲简单，事先媒人和双方家的老人沟通好，头一天媒人拿来一张照片，如果没有疑义第二天就定亲了，他们见了一面吃了一顿饭，他们总共在一起认识不到半天，谁知道第三天部队就来了加急电报要我们火速归队，那时候正好赶上打越南七大军区轮换，咱沈阳军区也上去了。”
那声音越来越低沉，看着他很费力的点着了那支烟我们都在等，他咬着牙床脸上暴起了青筋。
“临上去的头一天，我们都写好了遗书，那酒喝的就象有预感那样。”
“他说，我要是走了，家里就交给你了。”
我看见了那眼泪不再坚强的从他眼角的皱纹里流下，那是爸爸的眼泪。
“我也说我要是走了，你就上我家去做儿子。”
……
每一句话都是停顿，那岁月浮现，那眼泪里有硝烟战火的尘埃。
“我们背着装备徒步爬上去的，那里的气候真不适应我们东北人。”
……
“那天……，越南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多了，无论炮火怎么压制，就是炸掉他们的胳膊腿他们也不会哼一声，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潜到我们五百米以内的距离。”
“说不害怕那是瞎扯，我那时候还没有你们大，仓促的应战咱们伤亡很大，打的天昏地暗，也看不见敌人就是死命的射击，枪管都打红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负伤下来的。”
说着他解开了衣襟我看见了他胸脯上子弹贯穿留下的痕迹还有手术的疤痕，那个时候的大夫原来是这个缝合水平。
……
“他就是那天晚上走的……。”
他抬头凝望了一眼墙上的照片，我也仔细端详着那明锐的眼睛，好像他在听着我们说他的故事。
他说着拧了一下鼻子，在鞋底上蹭了一下，又叼起了烟。
“我去了烈士陵园，水泥的墓穴把他封在里面，想扒开看看他的骨头都不行。”
……
“陪他喝了一晚上的酒……。”
每一句话都让他使劲用着全身的力气。
“我说，好了，你老婆给我了……。”
“当年我就转业了，没去城里回到林场去找了他妈。”
他抬起头又看了强子一眼，他看见儿子脸上的泪，爱惜的抹了一下。
“我对他妈说，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他笑了，他又哭了，他哭着笑着流着眼泪幸福又自豪的摸着强子的脑袋。
“后来就有了他。”
强子也笑了，他也看着那照片，知道那也是他的爸爸。
墙上那张照片里的人也笑了，也慈爱的看着强子，好象在看着他的儿子。
我知道他爸爸是讲给我们俩听的不是他们的故事，战友就是一世的兄弟，和一世道义下的誓言，那是兄弟的忠肝义胆，那是一世的灵魂相守。
这一章我写了好久好久，用了两个夜晚，我想用心写出那意境，也看了不少关于战友兄弟的文章，终奈没有那样的亲身经历，只是从他爸爸的眼中感触那种生死交融的友谊和隔世不寐的情怀，我不能去亵渎，你们也不能去怀疑他们那种战友之间一世的诺言和信义。
在这里我把一首军歌献给那些英魂。
热血颂
当你离开生长的地方梦中回望,
可曾梦见河边那棵亭亭的白杨?
每一棵寸草都忘不了你日夜守望,
思念你的何止是那亲爹亲娘.
当你握别温暖的手泪落几行,
可曾感到背影凝聚着滚烫的目光?
每一棵赤诚的心灵都深深理解你,
每一个热切的希望都充满你的力量.
你奔向远方,带着亲人的希望,
你奔向远方,带着火热的衷肠.
你奔向远方,带着亲人的希望,
你奔向远方,带着火热的衷肠.
最艰苦的地方,总有着战士的刚强,
勇士的肩头肩负着多少人心头的崇仰.
谁不知生命的可贵?谁没有幸福渴望?
你默默无闻的足迹写下不朽篇章.
你和我们同在,把美好未来开创,
你是国魂,是军魂,
是中华铁骨脊梁.
你和我们同在,把美好未来开创,
你是国魂,是军魂,
你是中华铁骨脊梁
曾经有个朋友给他兄弟的短信这样写到：我一生最好的年华全和你们一起踢球喝酒吹牛了，所以后来我们都是光棍——这让我很骄傲。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当我看见或者想起兄弟这个词就会想起这句话。这句话也献给有兄弟的朋友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