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我需要血浆只要血型相同不需要交叉配血，要三天内没有吃过任何药品的没有感冒的没有喝酒的没有过敏反应的……。”
我没有给强子我想给的拥抱，也没有伤感和愁结，坚定而有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用眼神告诉他去吧，强子顿足看了我一眼，也坚定又雷厉风行的走了出去，我第一次在他的背影里看见了一个军人的形象，没错，我爱的人没错，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只是在我们缠绵的时候过于柔弱，呵呵，那是我给他施加的爱的压力。
回过头来我再看看长龙，他好像熟睡的婴儿，在他成长的梦里露出一丝快乐，整个人工肝使用前的准备过程他都没有醒来，只是我握他的手的时候他会回握给我，我知道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我，是信任吗？是友情吗？也是一种默契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有一种生命的意义在我们这样沉默的情怀里流动。
病房里点滴的声音陪着我默默的注视着长龙，冬子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知道，洋洋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冥思我在给自己力量，谁也没有打扰我更没有打扰长龙。
“杨大夫，准备好了。”
“哦。”护士的声音让我从入定中醒来，回头看了强子也看见了我弟弟怀里抱着的亮亮，冬子和洋洋都在注视着我。
“睡好了吗？”
我象慈母那样的温柔想严父那样的位尊。
“嗯。”
“那我们开始了。”
“嗯。”
我们的眼睛相对，象交错的轨道一样的连接，一列动车如风的掠过，那是我们的眼神。
“你们出去吧。”
他们默默的听了也默默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都默默的离去。
“爸爸！”那天籁的呼唤打破了默默的时空，如流星的撞击让我的心血脉喷涌，可我没有勇气回头，我知道强子会从我弟弟的手里把亮亮抱去，我要保持这样的镇定，我也没有勇气看长龙一眼，怕他被那天籁的声音激发出来的柔情摧毁了我的坚定。
值班的同事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凝重，把穿刺针递了过来，我知道门外的窗户上那么多的眼睛，他们注视着长龙也注视着我。
“推注20mg肝素。”护士严谨的听着我的医嘱配合着我的操作，我力争把每一个字都吐的干脆利落。
把血泵的速度调整到50ml/min开始，先做20ml/min的自循环，我的眼睛一直注视着SPO2,HR,R,BP,的数据变化。
“哪里难受告诉我。”
“嗯。”
“胸闷吗？”
“不。”
“迷糊吗？”
“不。”
“冷不冷？”
“不冷。”
“我当时给你做手术的时候你害怕了吗？”
“有点怕。”
“是怕我这个人还是怕我给你手术？”
“呵呵，都有。”
“现在还害怕吗？”
“不怕了。”
“背后骂过我吧？”
“呵呵，不管什么事吗？”
“嗯。”我听了马上瞪起了眼睛，长龙本来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微笑的看了我一眼，那眼睛里纯洁的和亮亮一样透明。
“骂过。”
“记住，等你好了得还回来。”
“呵呵，一定。”
“那我先记账了。”
“呵呵……。”他笑了一下又惬意的闭上了眼睛，半晌他又缓慢的睁开，似乎在等我说什么，看着我慢慢的吞咽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那么喜欢亮亮？”
“他象我小时候的模样。”
“嗯，他的眼睛象你。”
“他的眼神也象。”
“那就给你吧。”
“本身就是你偷我的什么叫给我。”
“那就还你吧。”
“就这么简单，你说偷就偷说还就还，不行，你得把这几年的利息还我。”
“我争取。”
“必须的。”
“呵呵呵……。”他又笑着闭上了眼睛。
“10ml糖钙。”护士好像被我们俩的禅语弄晕了，直到我回头她才反应过来。
我轻抚着他插管的皮肤处，他更惬意了，那就让他睡吧。
……
我该出去活动一下，轻轻的摸了一下他的手指，他的手指也轻轻的回访了我的温柔。
“你睡吧，我出去一会。”他没有反应还是微笑着闭着眼睛。
推开门一眼看见他们等候聚集在一起的目光我感觉好像突然卸下千斤重担，再抬起头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映入我的眼帘。
瘦小的身子紧靠着走廊的墙壁在人群的后面，怜弱的需要人搀扶，短短的头发下一双忧郁的眼睛泛着孤独无神的亮光，脖子上围着一条白底粗黑格子的围脖，青绿色的夹克把他包裹的上下如一条直线，发白的牛仔裤和洁白的旅游鞋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交叉的双手拎着一个旅行袋，那是孟欣。
同时他也把夹杂着幽怨感伤惆怅还有期盼的目光洒向了我。我不知道强子是用什么方法把他感召回来的，但是我知道他不一定是屈服于强子的淫威，肯定在他的心里还有对长龙的爱，他是为了那一分期盼的爱回归的。
我还再爱着你，深深的爱着你……这个歌曲真是为他写的，他不就是站在那里唱着这首歌吗，别管长龙怎么对待他，被管他在长龙那里受了什么样的委屈，也别管他脸上和心里还没有褪去的伤痕，可他不还是来了吗，他为什么要回来呢？这不是爱是什么呢？
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径直走了过去，微微的对他一笑好像是我对他的褒扬，伸手解开他的围脖接过他的旅行袋轻轻的对他说：“进屋去陪着他吧，我要回去休息了。”
回头再看看我身边的人，强子的目光里有对我深沉的东西，我弟弟的眼睛是茫然的敬佩，亮亮的眼睛里是犊依母怀的乖稚，冬子、洋洋还有两个陪护的士兵都用最诚挚【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₉₉₆₉xs.net】的敬畏看着我，我仿佛是一个轴点放射着什么样的光环把他们的眼神聚集，我就在那眼神凝聚的光环中央。
孟欣笑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淡淡的抿了一下嘴走了进去，我把围脖和袋子递给强子，回头看见在我弟弟怀里等候我多时的亮亮。
“来儿子，和爸爸嘴一个。”
亮亮和我亲昵的举动好像打破了这里很久了的压抑，“和我嘴一个，和我嘴一个。”我弟弟也学着我焦急的等待亮亮给他的吻，可亮亮听了他说的马上用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来回的躲着我弟弟凑过去的嘴唇，哈哈哈……每个人都笑了出来。
“乖，和老叔回家洗洗睡觉，爸爸一会就回去。”
……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杨哥，我想下地走走。”
“不行，十天之内你只能在床上给我躺着。”
“哎呦，杨哥，这样躺也把我躺死了。”
“哥，我就把着他下地站一会。”
洋洋也给梓桑求着情，我马上立起了眼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行，坚决不行，给我老实的躺着，别说我到时候和你们发火。”
我的态度不容置疑的严厉，洋洋看了我一眼无奈的又看了看梓桑，梓桑只好长叹一声。
“哥，亮亮他爸怎么样了？”
“很危险。”我淡淡的回答着洋洋，洋洋听了表情也很严肃，梓桑听了也没有了刚才对我乞求的娇态，都看着我的脸。
“我从你这给他开点药。”
“嗯，你尽管开。”
洋洋听了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去拿他挂在那儿的衣服，从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钱递给我，我看了一眼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有拒绝，经过这样磨砺出来的感情不需要什么客气，只是告诉他：“你给强子吧。”
“你给我听话，我够累的了，别再给我添乱，听见了吗？”
“嗯。”梓桑遵从的点了点头，我走到门口那里回头又对洋洋说：“让护理他的那两个兵没事过去帮帮忙，我回去了。”
……
“今晚你也在这儿吧好好陪着他，我回去歇一会。”
强子的眼神还是那么深沉，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也看不清，也许这几天就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他心里一定象苦海一样翻腾。
和值班的同事交代了一下，又告诉强子给长龙弄吃的时候别忘了值班的护士，我一个人默默的走下了楼梯，我一步一步度量着我身体的疲惫，一步一步思量着明天将要如何的继续。
亮亮没有睡他在等我，看见我进来就想扑进我的怀里，可我弟弟体察了我的疲惫愣是抱着他没让他过来。
“乖，你吃饱了吗？”
“嗯。”他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
“爸爸，我想吃饼干。”
“嗯，等着爸去给你拿。”
“哥，你歇着吧我来。”
我微笑着阻止了我弟弟的欲动，因为我知道这是亮亮想和我亲昵，他吃饱了这只不过是他的谎言，看看这么点的孩子都会开始撒谎，长此以往还可限量吗。
我拿了一袋饼干和一盒牛奶坐到床上，我弟弟也把亮亮放了下来，亮亮马上委到我的怀里，拿着饼干和牛奶他不吃也不喝，靠着我看着我弟弟，好像在和他示威，看看，我还是靠着我老爸了，呵呵呵，我替他说了。
“哥，我去给你打水。”说着我弟弟走了出去，亮亮就缠溺在我的怀里他需要这样的温暖，或者他这样靠着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那样他感觉到安全。
“哥，你洗脚吧，亮亮，过来，上叔叔这来你爸爸累了。”亮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弟弟一眼，他也明白马上伸出手让我弟弟抱了过去，看着他这样懂事我一下就想起来和长龙的对话，你本来就是我的……，似乎亮亮也看明白了我眼睛里的深思，看着我也再说我就是你的。
“哥，你脱了睡吧。”
“哦。”我茫然的睁开眼睛，泡脚的功夫我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迷迷噔噔的脱了衣服竟然忘了亮亮，隐隐约约的听见我弟弟说你爸爸累了今晚和叔叔睡吧……。
覆盖的被子是那么沉重压的我喘不上气来，来无影去无踪乱七八糟的梦境让我不知所以，拼命的想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我挣扎着挣扎着……。
突然一股清风掀去了我身上的枷锁，一支有力的大手好像把我从深渊中托起，我宛如蜷缩的婴儿拱进了那温暖的怀抱，那肌肤的呵护还有沁心的气息，让我倦怠让我安逸，我睡着了，这回是真的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好像一个世界我都没有睡过觉的睡着了。
那只温柔的手抹去了我身上所有的疲惫和哀怨，触动着我最敏感的荷尔蒙神经，那只是给了我梦里寻找的依靠，也诉说着最爱的蜜语，在我的梦里在我的梦里……。
做梦了吧？是梦吗？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我们忘了还有明天，忘了保留一点时间，好让这段感情永远……。
“人工肝的效果并不明显，我们还要想其他的办法。”我曾经和强子说过，虽然我说的有点含蓄，可我想他一定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一次人工肝的费用就在一万多块，如果正常三天做两次我那点钱就会化为乌有，幸运的是血浆是我们自备的，加上我的特权，可每次的费用也都在四五千左右……。
“哥，我想问你一句话。”
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但我想他这句话一定酝酿了很久也积压了很久。
“哥，你这样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亮亮。”他这样的问话无疑是想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可我需要回答吗？
我本不应该回答，只需要把背靠在他的胸口，枕着他的胳膊惬意的闭上眼睛，尽享他呼吸里的温柔，可我不想他再疲惫，不想他的心再有什么煎熬。
“我是为了一个生命。”
那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不就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期待吗？不就是为爱我们的人而活着，为需要我们帮助的人而活着，为看见自己最灿烂的笑容而活着吗。
那双搂着我的臂膀似乎听明白了我的语言，使劲的搂了搂我，把我拉进了幸福的梦里……，你看，你看，月亮听见了也露出了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