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龙争虎斗(一)

  老支书终于打开话匣子，在他绘声绘色的讲述里，一幅太行山军民与朝鲜国际主义战士并肩作战、共御外辱的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在我眼前徐徐展开……

  30多年以前，也就是上世纪三十年代，这佃户寨还是两个村子，分上佃户寨和下佃户寨，大家都习惯称上寨和下寨。据史料记载，这上下两寨原本一条藤上的两个苦瓜，都是在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迁移而来，因家家户户都给人做佃户而得名。上寨在西，下寨在东，中间相隔不到二里地，两个寨子的人口差不多，都在一千五六百人左右，不同的是，上寨人全都姓薛，下寨人全都姓仇，多少年来从未出现过一个异姓。各家各户的房屋全都依山势而建，密密匝匝，形态各异，但站在山顶鸟瞰，却又显得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趣。蜿蜒曲折的乳河紧紧依偎着两寨缓缓淌过，摇头摆尾地向东悠闲而去，给空旷的山野和宁静【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➒➏➒xs.com】的山村平添了几分生机和活力。河水随着汛期的来去忽大忽小，遇到干旱之年还时不时地断流，但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却堪称他们的母亲河、生命河。然而，就是因为这条河，多少年来，两个寨子的百姓不知发生过多少次械斗，彼此流血伤亡事件时有发生。

  起因很简单。上寨占有地理上的优势，为确保全寨能够常年用水，不知哪年哪月在村南乳河流经的拐弯处筑起一座大坝，就着地势修了一个小型水库，只有河水用不尽的时候才开闸放水。这可就苦了下寨，由此便引发了不知多少次的下寨毁坝上寨护坝的闹剧。据老人们回忆，只有出了人命，官府衙门才派人来处理，但法不责众，大多时候都是不了了之，时间一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俗话说鸟无头不飞，每次械斗，两个寨子都有领军式人物。上寨的“头人”名叫薛林虎，六十多岁，也是寨子里多年的保长，家境殷实。此人性情豪放，脾气暴躁，因平时总爱打抱不平又仗义疏财，所以在全寨享有崇高威望，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生有三子，分别取名薛英杰、薛俊杰和薛世杰。薛世杰早年曾留学日本，据说现在日本军队里当差。下寨的“大当家”名唤仇敬龙，年龄与薛林虎相仿，也是个良田百顷、家产万贯的主儿，但凡乡亲们登门求助，他个个能做到有难必帮，从不吝啬，所以在众乡亲眼里犹如“救星”一般。唯一和薛林虎不同的是，他性格儒雅，为人厚道，平时深居简出，遇事多谋善断，常以鸿儒骚客自诩，明眼人知道，别看他表面与世无争，头上又无一官半职，但在其骨子深处却蕴藏着一股正气和霸气；生有二男二女，分别取名仇金山、仇银山，仇凤娇和仇亚娇。

  1936年的冬天，天气格外阴冷，但直到阴历年底，人们一直久盼的雪花仍没有落下一片，于是人们便在春节的对联里写下了“今冬无雪天藏玉，明春有雨地生金”的语句，祈盼明春老天能睁开慧眼，将那滴滴甘露无私地降福于人间。然而，不知是人们的心不诚，还是老天未被感动，眼看就到1937年的春分了，依然是滴雨未落，偶尔天上也聚集过几片浓云，但一阵风吹过，顷刻间又是碧空万里。

  乳河已经断流近三个月了，望着干涸的土地和一片片像嗷嗷待哺的婴儿似的庄稼，下寨人坐不住了，他们又一群一伙地找到仇敬龙的府第讨要良策，尤其是那些年轻后生，一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嚷嚷着要去毁坝。其实，这仇敬龙的心里比众人还要着急，几天来他茶饭不想，一直都在苦苦寻思着对策，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有了雏形，只是迟迟定不下决心而已。晚上，他请来几位长辈，普遍征求了大家的意见，而后郑重地说道：我和大家的意见一致，毁坝是肯定的，但关键是怎么个毁法。这么多年来，我们上寨、下寨为了这个水坝发生的械斗还少吗？彼此流的血还少吗？不能再这样蛮干了。

  众人面面相觑。

  仇敬龙扫视了大家一眼，缓缓站起身，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已经安排金山和银山购买了炸药，就藏在后院。明天晚上，让金山带队，炸坝！

  已到耄耋之年的仇守仁老人手捋长髯，浑浊的双目灵光一现，激动地说：这个办法好！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说这乳河亘古就是两寨共有的，上寨筑坝拦水天理难容。这些年为了毁坝，咱下寨一直没占上风，真不知吃了多少亏，也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样好，炸他个大口子，估计没有个把月的时间补不起来，等他修好了咱们再炸。

  次日子夜，三十名精壮汉子集结完毕。仇金山将他们分为三组，每组十人，指定了组长，并作了详细分工：一组负责挖洞，二组负责爆破，三组负责警戒和处置意外情况。出发前，仇敬龙再三嘱咐：料想这几天他们一定有人护坝，你们要灵活机动，绕开护坝人员在南边山脚下炸个大口子也行，实在不行就悄悄返回，咱们再作计较。切记，我们的目的是炸坝放水，万万不可伤人啊。

  夜，黑极了，也静极了，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偶尔从云缝里钻出，眨几下眼睛，吐几缕微弱的亮光；一座座黑魆魆的大小山峦，身披着用夜制作的大幕，沉沉的睡去；远处隐约传来几声懒懒的犬吠，为静谧的山村更增添了几分孤独和寂寞。

  金山一行数人一律紧身打扮，身带工具和炸药，像一条黑色的长龙，悄无声息却又敏捷的游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不多时便来到大坝近前。不出所料，大坝的闸门处果然有人值守。金山将三个组长找拢到一起，简短地商议了一下，立刻形成一致意见：一是把爆破点变更为南山根与大坝的结合处；二是把第三组再分为两个小组，一小组继续警戒，二小组到北山故意制造些动静，尽量吸引值守人员的注意力。随后，大家立即按分工开始了紧张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