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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庄宁
我两只手机械地打理着面前的头发,机械地把老师教的技巧用出来。咔嚓,左手食指被锋利的剪刀剪破了,刀口是那么锋利,以至于顿了一下血才流出来。旁边的同学比我还先发现,连忙招呼去做消毒止血。
“剪得好,现在剪破了手,以后就知道小心了。宁愿剪破自己手,也不能蹭破顾客的头,以后都给我记住了。”老师看见我不停滴血的手,兴奋地说。
呵,是呀,破的好,流血流的好,这样就能觉到疼了,心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看完乐乐的日记之后天已是大亮了,我还保持着一夜的姿势动也未动,直到太阳升起来照进我的房间,我猛地合上日记本,疯了一般跑出家门,骑上车就往乐乐家赶去。
持续的门铃声把邻居吵了起来,她走出来跟我说这家人已经搬走了,就在前一天。我僵
硬凶狠的表情吓到了她,使得她原本想骂我的话没有出口就转身回屋了。我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七月的天气里竟是全身冰冷。
我失了魂一样回到家,没有人在,妈妈和李
叔叔都上班去了,李丹语前几天背着相机和朋友出去采风了。我跟个游魂似的飘进屋子里躺下,那本日记像某种死刑判决书一样在我床上放着,让我不敢伸手碰它。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巨大的悲痛让我不知该如何控制身体的机能。我在床上就那么躺了一天,直到晚上妈妈他们回来。
昏昏沉沉的挨到第二天早上,我又去乐乐家摁门铃。这次那个邻居没再惧怕我,因为我的眼神里全是悲怜的哀伤,她把我狠狠地数落了一顿。直到第三天早晨我再去的时候,小区门口的保安拒绝了我。
于是我又去溜冰场,呆坐了一天,乐乐没有来。去欢乐园,到摩天轮下面,乐乐也不在。到公园里那个我们热吻的地方,她还[ẂẂẂ.YanQingCun.Com]是没有出现。乐乐呀乐乐,你究竟是去了哪里。真的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么。
回到家进房间,妈妈把粥端了进来。“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把它吃了。”我端过来喝下,竟是满
嘴的苦涩。妈妈看看我,欲言又止地离开。我躺下来搂着那个日记本,一下子就睡着了。
天还没亮我就醒了,凌晨谜一样的安静让我心里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空洞和失落。我看着怀里的日记本,却再也提不起一丝勇气打开来看上哪怕一个字。那些字句已像镌刻般刻进了我头脑里,崩得碎石飞溅。我跳起来把它塞进书架的最底层,这样我就注意不到它了。
重新回去学艺,老师的话就像某种天外梵音一样,听在耳里却记不进脑子里。我看着他翻飞的手指和剪刀,觉得一阵眩晕。
“庄宁,你发什么呆呢,好好听着。你好歹也是我的学生,别给我丢人。”他用手指扣我的头,还好,我感觉到了疼,我还活着。
晚上回去妈妈看到我剪破的手指,淡淡说了一句:“以后小心点。”我木然地点了点头,回屋躺下。
我想思考点什么,可又怕脑子启动运转,因为只要思绪一动,乐乐的一切就都出现在我的眼前,看起来是那么真实,又那么遥远。我牙齿止不住地打颤,全身发抖,胸口疼得不行。我忽然想把母亲给我吃的药通通吞下去了,可是她认为我已经好了,不给我吃那东西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缓解胸口的疼痛,一抬眼,却发现那个日记本竟然就在我目力所能及的地方。我下床把它抽出来,重新抱在怀里。搂紧的动作让白天被剪破的手指又重新渗出了血,我再次体验到了一种疼痛,一种有别于心口的疼痛感。
我忽然觉得我似乎找到了某种良药。
我下床把我的工具包打开,抽出里面的小刀。理发的工具都很锋利,划破的瞬间是感觉不到疼的,所以不用怕。
我拿起那把刀,对准腕口的跳动,轻轻划了下去。果然不疼。果然又是顿了一下之后,血才流出来,只不过这次凶多了。我忽然就咧
嘴笑了,我觉得胸口那块空洞被红色填满了。我满意地把刀放回包里,回到床上,咧着嘴对着屋顶发笑。
都说人在极度悲伤或是情绪紧张的时候会很容易入睡,因为这是身体在采取自我保护。我划破手腕后,几乎是立刻就沉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妈妈,她双眼红红的坐在我身边。我用力闭上眼睛再重新睁开,这时左腕传来一阵疼痛,某一部分的记忆苏醒了。我抬起手来一看,缠上了纱布,再抬起身子一看,我还是在自己的床上,床单已经被血染了一片,那些血都干了,泛着
黑色。
我和妈妈对视着。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我重新躺下,这一次,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你这样,跟你爸,有什么区别。”过了好久,妈妈开口了。她的声音跟我十四岁那天傍晚的是何其相似,我没吭声,她继续道,“只不过,他是杀死了别人,而你呢,却杀死了自己。”讲到这里,她开始抽泣起来。
我转过头,看到那本日记已经被放置在了床边的柜子上。妈妈随着我的目光一样看去,我努力用一种正常的语气说道:“妈,你信吗,她就这样消失了,一声不吭得就离开了。那么突然,那么迅速,你能信吗?”
妈妈一下子扑过来把我抱了起来,放声大哭道:“宁宁,妈妈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妈只要你好好活着,妈只要你能开心,你知道吗知道吗,你这个不成器的孩子啊……”她语不成声的说道。
“妈,我没想死,我就是想疼一下,疼一下,心就不那么空了。真的,我真的没想死。”我把下巴搁在她肩头,死一般的平静口吻。
是的,我没想死,如果我死了的话,那这些回忆也都没了。回忆没了,那我的乐乐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怎么能死呢。我没那么傻。
只是,我的心里却扎根生起了一丝不可饶恕的恨意。我恨我自己,我恨我的迟钝,恨我的无所察觉,恨我的身份,恨我的力量渺小,同时,更恨我的冲动占有。我以为像人们乐观想象的那样只要自己认为OK的事,就真的可以无所谓。所以,我大方地接受了无的身份和杀人犯之子的身份。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这些标签,因为,我就是我。可我没想到,不在乎的人原来只有我自己和那些真正不在乎我的人而已。而那些与我产生交集的人,我却要顾忌这样的身份,会不会让他们恐慌,会不会给他们带去不好的影响。
我从床上挣扎起身来到浴室。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伤口并不是很深,想来是在我熟睡的时候就自己止了血。而妈妈也早就看出了我这几天的不对劲,“碰巧”发现了。
我躺进浴缸里,直到水凉掉才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单薄。那身体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女孩子的。任何一个十七岁的女生都可以在我面前骄傲起来。我心里苦笑又冷笑,我这样的,算什么呢,怪物吗?
蓦然的,我感觉我是那么地渴望力量。如果我够强大,我还会这么轻易地让人抢走心爱之物吗?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某种邪恶的不安分真的从我体内萌芽了吧。
我收拾干净回去学艺,这双手还没有成为乐乐的发型师呢。她答应给我过生日都做到了,而我答应给她剪头发,又怎能言而无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