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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庄宁
那个夏天以巨大的喜悦开始,瞬间便宣告了结束。
我拼命努力地学习练习,技巧一天比一天更好。老师夸我是天生吃这行饭的苗子,可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一味药而已。我需要用它榨干我白天的心力,这样晚上回去才能筋疲力尽到倒头就睡。那些失眠夜里的虚无是我所不能承受的。腕上的伤口本就不深,早已结痂了,只是在拉动伤口两端的皮肤时依旧很痛。我买来玉线,编了一根非常宽的手链戴上,多少遮住了它。我不愿让李丹语和他
父亲看见,即使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知晓。
李丹语开学之后我依旧是每天早晨送她,她坐在后面的时候总是刻意和我的身体保持距离,这时我就会想起乐乐搂住我腰时的感觉。我开始怀念,但是不敢太过肆意。那个日记本已被我有心地重新包装一下,就放在每天都会打开的抽屉里。
你所抗拒的将会一直存在,而你所注视的将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母亲的肚子已经有了轻微的隆起,这提示着我一个新生命的存在和即将到来。我在这个家里似乎已经慢慢习惯,但终究还是和那两个人有着距离。李丹语经常会跟她远在澳大利亚的妈妈和妹妹通电话或是视讯聊天,她说的那些英文其实我都听得懂,我不晓得她是不知道还是不在乎。只是每当这时我总有些不自在,起身离开。
春秋季节的时候我一般都会感冒,这几乎成了每年的例行公事。而且表现通常是两种方式交替进行,一种是长时间持续低烧,一种是高烧,easy come, easy go.这个秋天的感冒属于后者。
那天早晨起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正巧外面也下雨,于是我在楼下等着李丹语起床之后告诉她我不去送她了。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睡着了,其实是跟昏过去差不多的状态,只要睡醒了八成也就没事了。
可这次不一样。等我眼睁开的时候看见李丹语正在给我喂水喝,她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之后,我一动身,半边屁股生疼。怎么回事?我去上厕所,刚坐下去就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扭个身照镜子一看,屁股上青了一片,我当时就明白了,李丹语这鬼丫头给我打针了!
我脸迅速地烧了一通,当然,不是发烧。这是个什么状况啊这!她平时不声不响一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样,想不到还藏了这么一手。虽说这是救我一命,可鬼知道是不是还心怀歹心报复我上次给她在学校惹麻烦呢?要不然打一针怎么会青这么一大片,我直接怀疑她是不是把针在我肉里转了个圈儿。
第二天早上她来敲我房门说不用送,她自己走。临下楼的时候竟然回过头来冲我拍拍屁股得意地笑,然后风一般窜出家门了。
我头一次见她如此调皮的一面,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咧
嘴笑了。
我低估了她,很快她就又开始整状况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得逞。
接近年关的时候一般也是理发店最忙的日子,那天我在店里忙活完回家。进家门,妈妈他们三个正在客厅站着,我没有像日本人那样进门跟家人说ただいま的习惯,而是直接去接水喝了。可是我觉得后面那三个人有点奇怪,一转身,就看见了一个和李丹语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
是因为我一眼就认出来那个女孩不是李丹语。
虽然她们确实都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外表,但不是一个人就不是一个人。好歹也生活在一起近一年的时间了,我要是认不出你来,那我还不如直接把我这俩眼珠子从身上给请下去得了。
既然认出来了,我就知道这一定又是她鬼主意在耍我呢。上次打针之后我就暗暗告诫自己要小心,名门淑女也是会扮猪吃老虎的。我走上前去跟那女孩打招呼——
“你好,是Christina吧,我是庄宁。”
那女孩一脸诧异地看着我,然后慢慢转头向旁边的房间望去,我也望去,旁边房间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也是,通常骗术被戳穿的时候,行骗的人,倘若还要脸的话,一般是不会直面当事人的。
吃饭的时候我故意拐弯抹角地夸Christina漂亮,李丹语果然上当了。她面无善意地瞪着我。我忽然觉得,故意惹惹她是件很不错的消遣。我发现她这个人很容易脸红,尤其是着急、羞怒和不知所措的时候,白皙的脸庞就会瞬间通红一片,牵连到耳根。一开始她这样反应我会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不过后来却总有意无意去惹惹,欣赏变脸。某种程度上,它在无形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Christina是个和李丹语很像,但是又有很大不同的女孩。诚然,她们的外表和性格是有相似之处,但也许常年国外生活的关系,让她的秉性和待人接物上和李丹语还是有很多不同。最起码一点,和她谈论的时候不用顾忌话题的性质,她什么都可以消化。我最怕那种和对方谈话时要斟词酌句是否话题会让他觉得含沙
射影,我本来人就刻薄,是个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人。只要对方接受能力够强,心脏够健康就好。很(言情小说网:www. 6969xs.㏄)明显Christina是这样的人。
而李丹语,倒不是我不愿和她好好说话,也不是说她接受能力不强。而是我觉得她总有意无意对我制造距离感。我了解隐私性的需求,更何况,对方已经明确暗示要保持距离,我再上赶子,犯得着吗?
我意外地发现可以和Christina聊得来。除了各自说点自己无关痛痒的事,当然,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唯一最适合的话题和对象还是李丹语。她比我说的多,我只是在关键处说点关键句。这让李丹语气到不行。她经常是看到我和Christina坐下去,她就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开。我一看到她这个动作就想起Christina跟我说过的她俩有胎记的事情,于是对着李丹语又是意味深长的瞥。李丹语估计是没辙了,但又碍于“长姐”的身份不好大发淫威,只得气呼呼的表情。
我开始载Christina在这个也是她从小长大的城市转悠,她坐在后面的时候会很自然地扶着我的腰。很奇怪我对此竟是毫无感觉,或者说,唯一的感觉就是自然而然。没有乐乐当初的心痛和心动,这只是朋友间普通的身体接触而已。
只是,朋友?我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有一阵不安。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现在怎么会这么快就觉得Christina会是一个朋友呢?我连朋友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都还门路不清呢?这是怎么了?
给Christina剪头发的时候我真的蛮紧张的,担心她不会认可。但是看到她发自内心的朝我竖起大拇指的时候,心里一阵欣慰。她邀请李丹语也剪,可那位大小姐却很冷漠决然的表情拒绝。这让我心里很是梗了一下。拽什么拽?了不起嘛!嫌弃我是还没出师的小学徒,把你脑袋剪破了不成?大小姐的脾气就是比二小姐大,高傲的剂量也下的足。
妈妈也很喜欢Christina,就像她当初接纳李丹语一样自然,也许她们彼此都是有缘人。
过完年之后不久Christina就要回国了,我们去机场送她。她很自然地轻轻抱了一下我,然后又对李丹语说了句:“See you in July.”我忽然意识到李丹语很快就要去澳洲读书了,莫名的,一阵怅然。
三月份妈妈生了一个男孩,李
叔叔让我给孩子取名字。我看着他诚恳认真的表情,受宠若惊。他这是把我当成真正的一家人吧?我忽然觉得特别心酸。仔细斟酌了一下,我给弟弟取名叫峰。我想他能是个像山一样稳重的男子汉,但又有着峰峦的出类拔萃。和我不一样,小峰是个一看上去就和妈妈长得很像的孩子。我抱住他软软的身子,再看看妈妈,忽然意识到我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已经十八岁了。
乐乐离开我已经有八个月了,我腕上的伤口早就好了,也不再疼了。而心里的那个洞也被我用刻意的躲避和时间填补上了。我知道那伤口其实还在,也知道也许某一天它仍旧会被撕开然后袭击我一个措手不及,可同时我更清楚地知道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知道乐乐去的那个城市的名字,可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哪,茫茫近千万人,我要如何寻找。找到了呢?又能怎么样。她的母亲如此讨厌我,以至于不惜举家迁移来避开我这个祸害,颇有些孟母三迁的气魄了。如果我还出现在她的面前,我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她又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乐乐。
我唯一能保护她的方式,也许就是和她分开吧。
只是,乐乐,我是如此想你,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的今天,我依旧能清晰地记得你笑起来的样子。我试图想象你当初一个人在夜里抄那本日记的背影,是那么孤单,我多想从后面抱抱你。
这些,是你当初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