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庄宁
我依旧是个学徒，虽然名义上已经是被称为助理的阶段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师，但我知道会很快。我开始以为可能会成为障碍的沉默寡言竟然意外地给我带来了好运，我开始渐渐接触到一些固定的客源。我们各取所需，他们从我这儿换取漂亮，我从他们身上积累经验。我知道在这行里我以后的路会向哪走，而当下的劳累与繁琐则是必须的考验。
我工作结束的时间越来越晚，本来就瘦弱的身体更是日渐消瘦。这样繁重的劳碌让我不再那么频繁地思念乐乐了，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淡化一切。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又对自己竟然拿时间当借口感到虚伪，我明白自己是有了企图心才会这样吧。每当拿起剪刀的时候，我就会油然而生一种操控了某种力量的暗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变得优秀熟练，我想着这样的话，也许别人就无法那么轻易从我这夺走什么了。
呀，我要成为一个所谓的社会人士了，心里不禁一阵嘲笑。不过这样也好，早点变成这样也许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我已经很难再相信其他人了，除了妈妈。她现在已经完全知道我的秘密，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了。可我不晓得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有接受，毕竟，那次似乎是我“以死相逼”她才会暂时认可的。我不想要这样的认可，这样对于我们俩来说都是折磨。可我更明白我是不可能对世俗规条妥协的，我是那种宁为玉碎的人，我很清楚。
那我究竟要怎么办呢？背负着这样的身份，我要怎么给自己找出路呢？
我必须要自己安排自己，这是我当时最直接的想法。可与此同时，我却没有料想到，因为一个小家伙的存在，带给我的变化是那么大。
小峰是老天送给妈妈的礼物吧。
每次我看着妈妈抱着小峰时总忍不住去想象，她当年抱着初生的我时，脸上也有这般开心的笑容吗？还是说，即使开心，眉头也会锁上一丝恐慌。我和她那么不像，而这个儿子却又与她那么相像。尤其是看到李瑞谦揽着怀抱小峰的母亲时，我的心里就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一种又酸又暖的情绪在体内滋生。我看看李李丹语，她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给我的感觉是和我一样的。
呵，我在心里轻笑，看看吧，你和我，也是有共同点的。
满月之后的小峰一天一个样儿，他不爱哭闹，我抱着他的时候他会睁着清澈的眼睛对我笑，这时我总会觉得很温暖。我贪婪着这降生之初纯净笑容的抚慰，因此只要在家有空就总爱抱着他。下班回来的第一件事也经常是跑到婴儿床边看他的睡相，有时他醒着，便会对我挥舞小拳头。我握着他软软的小手，“你是叮当猫吗？天天挥小拳头不累呀，恩？”我伸指点他的鼻头，他只知道笑。可是旁边的李丹语却满脸通红。莫名其妙！我在心里不爽，你搞什么鬼，我又不是哄你或者你的孩子，你不好意思个什么劲啊这？当姐姐的哄弟弟难道不正常么？你看看你，就知道折腾相机，你不知道你那快门声总让熟睡的小峰轻轻皱眉么？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当人家姐姐的。真是个活生生的大小姐。
快到李丹语高考的时候妈妈让我跟店里请了两天假，用来接送她考试。我翻了好一阵白眼，却还是不得不恭敬从命。送她到考场门口之后我就离开，但实际上并没有走，而只是在不远处呆着。等考生进场封校了又回到门口站着，以备妈妈说的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但我可不想让李丹语知道，因为别扭。我觉得自己跟个白痴似的，旁边那些关心过度一样等候的爸妈爷奶全都好奇的眼神看我。是的，没错。我跟你们一样，是候考族，不是来迟了进不了考场的倒霉鬼。
可是没想到这个大小姐非但不领情不说，第一场考完出来就跟我发脾气。我本来想一走了之的，可想到没准她是考的不好所以如此，为了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考试和不负我妈重托，我忍了这口气。
考试结束后这帮天子骄子可算是彻底放纵了，但我不一样啊，我要工作。本来在店里忙活一天回去累的要死只想睡觉，可我妈竟然让我去接party完了的李丹语回家，“你
叔叔还在客户那，他刚才电话说麻烦你去接一下小丹，饭店是……”我心里一阵恼火，她爸不是有司机嘛，让司机接一下会死啊！这个李丹语整天脑子在想什么，她爸是不是宠她有点太过了，还有我妈也是！
我推出摩托，没用电子打火，而是直接用脚把车踹响，觉得这样才解恨。等到地方了，人还没出来。我不愿意打电话过去问，只好靠在车上等着，边打盹。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往这边走，一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生大踏步走过来，后面跟着李丹语。
“你好，我是陆杰。”那男生伸手过来招呼。
这是？
我望望李丹语，突然发现她今晚有些特别。仔细一看，原来是化妆了，长发也特意搭理了一下，盘在头上。可最不一样的是她的穿着，我平时几乎没见她这么穿过。我从脚开始不动声色往上打量，高跟鞋，
黑丝袜，热
裤，
黑衬衫，紧身的，扣子上还镶钻，领口开的有点低。
我脑子一热，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她这是在干吗？不就是个欢送会嘛，至于搞成这样子？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开放的哦，还是说考试结束，真的个个原形毕露。我又看看旁边那男生朝我伸出的手，突然心里无缘无故一阵恼火。滚开！
李丹语有点紧张的表情看看那男生，又看看我。
哦，明白了，原来是你男朋友。怎么？你这是想给我和他互相介绍家庭新成员吗？可惜，对不起，我没这兴趣。而且，我从不跟男人握手。
我脸扭一边，不理会。没想到那男生又把手递了过来。我干脆直接手插兜里很挑衅的看着他。我就不跟你握手。我看见你旁边这女人穿的衣服我就有气，这成什么样子！
李丹语发火了，责怪我没礼貌。嘿，这倒有意思了，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有礼貌啊，尤其是在你面前。我转身跨上车，说你爱走不走，我要回家睡觉。我是真困了。可大小姐的脾气上来，竟然还死咬着她爸会来接。你爸？我在心里恶毒地想着，你爸来了看你这样会掉头就走的，因为他没准会怕别人误会他。
可那男生听完我和李丹语吵
嘴之后竟然一脸失魂的表情离开，莫名其妙。接下来涌过来的那帮女学生就更是莫名其妙了。她们看着我对李丹语一口一个男朋友的叫。哎，我说，你们是不是眼睛都有问题。我就算长得像我爸，可我也不是男人啊。我就算不像列位女士前凸后翘，可我好歹也是有自尊的行不行。哎，算了，碰上神经病了，懒得计较。不过我注意到她们也和李丹语一样，也是个个黑丝袜热
裤紧身衬衫的打扮。哦，原来你们不仅是在party，而且还是个主题party。很好！
等那班三姑六婆终于走了，我示意李丹语你疯的差不多了也该回家了吧。她跨坐在摩托上的时候，一股混合了酒香、体香还有香水的味道从我后背铺天盖地的压来，我脑子血压蹭的就上去了。
我喜欢女人，是的。和乐乐的初夜点燃了我对女人身体的痴迷。我十八岁，身体里的某种情愫正在萌芽发酵，天都知道它又多难压抑。在店里上班的时候，某些别有深意的女性顾客，她们的眼神和肢体动作有时让我觉得难以招架的惶恐。我甚至能听见自己身体内部像是在发出某种声音似的。可对于那些暗示，我不敢回应，我依然觉得害怕。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刻意地躲开了。
但是，现在，这？
李丹语没有像平时那样坐在后座时和我的身体保持距离，而是一上车就搂住了我的腰，并且整个人都贴在了我背上。我上身瞬间就僵
硬了，握着车把的手掌也不及平时那么放松，并且很快沁出了汗液。我想到她可能因为喝酒头晕的关系才，唉，我真的有点害怕会把她颠倒马路上去了，只好把车速慢了下来。
可过了一会我就觉得后背上的李丹语有点不对劲，我感到背上有点湿，可那应该不是我的汗。那这是？闪念间我忽然明白她是在哭。人一下子傻掉了。
天，李丹语会哭！？
我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就是想到为此找原因。为钱？不可能。为情？有可能。我想到刚才那个男生的表情，和前前后后的表现，很明显他是喜欢李丹语。那李丹语呢？我又想到她那班朋友一口一个男朋友的叫我，哦——，我差点想抬手拍一下大腿。原来如此！那男生是误会我和他的梦中情人了。
李丹语现在哭是因为这个么？她是恼我害她被那男孩误会，才……我觉得一阵生气，又是一阵歹毒的恶念，误会【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⑼⑼⑹⑼xs.com】？误会的好，误会死你才好。叫你穿成这样！可她穿什么样又关我什么事，见鬼。
我那时完全不知道脑子是怎么回事，就那么胡思
乱想胡
乱猜测，直到我把车完全停下来。李丹语依旧趴在我背上哭着。隔着单薄的衣物我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她胸口贴在我背上的柔软，我闭上眼睛缓慢又缓慢地深呼吸平复想要剧烈跳动的心脏，以免被她从后面感应到。可她的哭声却越来越无助了似的，我想着是不是该转身抱抱她会比较好。虽然我们的“姐妹”情分并不血浓于水，但一般女孩子之间，朋友伤心哭泣的时候抱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不，不正常！我不一样！她身上那种气味从刚才起就一直让我觉得心慌，我完全明白那是因为什么的缘故。如果真的转身去抱，万一我做出什么不合适的举止，哪怕是抱的力度稍有偏差，都不行！她和我不一样，这种女孩间的拥抱对于她来说可能无所谓，但我却消受不起。
想了半天，我依然是僵在那里的姿势，一动不动，努力去听树上是不是有什么夏虫的鸣叫来转移注意力。直到她的哭声不再响起，而是沉寂地趴在我背上。睡着了吧，我想。
驱车回到楼下，我动动肩膀想把她摇醒，示意到家了。可忍了一会还是没得到任何反应。实在没办法了，我不知怎的就叹了口气。下车，把她身子挪到车子一侧，定定神，抱她上楼。
我努力不低头去看她从短
短裤管里伸出的双腿，和领口裸露的皮肤。但越是这样想，却越是连余光都要往那里跑。我暗骂自己一声无耻，把头端正死死盯着正前方。
进了家门，李
父看见女儿这般风情，大惊失色。我实在是气力不济，没法把她抱进房间，只得放在了沙发上，由她
父亲抱进房。
等收拾好了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不单是身体，连意志都好像经受了一场酷刑。我对自己刚才的身体反应感到羞愧。
“你在想什么呢，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有点无耻了吗？想女人想到这份上哟？”我自言自语，抬起手轻轻扇了脸颊一巴掌，侧过身子睡觉。
只是我忘了，这世上什么都可以骗人，甚至连意识都会欺骗，但唯有身体，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可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