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OLIVIA
老实说，我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出柜。
知道庄宁出车祸的时候，也就是我在Christina面前坦承身份的时候。
来到澳大利亚，和Christina还有妈妈，以及她的新丈夫，一个在澳大利亚土生土长的华人，生活在一起。这让我一开始出现极度的不适应。我虽然也算是一半从小时候开始就在澳大利亚长大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不像在中国的家。我和妈妈终究是分开的有些长了，而且又恰逢我最敏感成长的青少年阶段刚过，起初的朝夕相对让我在她面前有些不自在。和Christina倒是无妨，我们上了同一所大学，但分属不同的专业。我选择的是与绘画相关的设计，而摄影，我终究是太喜爱了，不舍得把它当成带有压力的课业来学习。
澳大利亚就像她在世人心目中的那样，自由开放却又不乏矜持与内敛，多种族的文化和移民的融合赋予了她一种独特的魅力，在我们生活的城市，人们随和，礼貌，也很宽容。
我认识了不少的新朋友，追求者也不乏其列，可我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这让Christina很不解，“Olivia，你是在国内有男朋友了？”
“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头也不回地道。
“既然没有，那怎么这么义无反顾地就拒绝这些追求你的男孩呢？你看，能鼓起勇气追你的，大多数还是蛮不错的。”她摆出姐姐的架势看着我。
“我怎么听着这话似乎不是在夸我啊，倒像是在赞美别人。”
“好了，你就别跟我抬杠了。到底什么状况，跟我说说。”得，女人八卦的天性又附体了。
“都说了没什么了。”我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差了起来。
见我这样，Christina反倒定下神来，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我，说：“Olivia，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有妇之夫了吧？”
我没好气地朝她使劲翻了个白眼。
“听着,Olivia，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难以启齿呢？你自从来了澳洲之后就不太开心，我和妈妈都能感觉出来的。开始我们以为你是想
爸爸了，但以你的脾气还有和他的关系，不至如此。我们是双胞胎，从小就一直有感应的。直觉告诉我你这种种抑郁的表现是因为个人感情问题，很明显这感情还并不能让你由衷地感到开心。难道我就不能替你分担么？”她越来越像是姐姐，不，母亲的口吻。
我一时无话，觉得惭愧。说实话，我又何尝不想对Christina坦诚相告，但莫名地我又不能开口。我不是怕她对这种有点禁忌的感情表露不安害怕的情绪，直觉一样告诉我她会坦然的接受。可同时我的心底却想要独享这份感情所带给我的种种感觉，纵然它多数充满苦涩。
而且，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想检验一下对庄宁的感情到底是一种迷
恋，还是真的喜爱。年轻人的情感及喜悦太易变太易逝，我害怕自己也是如此。在国内时因为朝夕相处让我没时间没空间检视自己的内心，但现在不同，现在是在澳洲，和她处于两个半球，足够的距离让我验证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但Christina这么问我的时候我还是迷惑了，因为我依旧说不清心里对庄宁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我苦笑着，对Christina说：“Chrissy,I’m sorry.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我能弄明白，我一定告诉你，到时候或许真的需要你来帮我参谋了。OK？”
Christina有点无奈地耸了耸肩，长叹一声，出了房门。
可就在没几天之后，一天早晨她有些慌张的告诉我，庄宁出车祸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立马就傻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噌地一下就从坐着的椅子上弹了起来，就仿佛那上面有破碎的玻璃片一样。当时我们正在餐厅吃饭，我有些失控的瞬间动作把旁边就餐的人吓了一跳。我的脸色指定是变得很难看，因为我听出自己的声音已是有些变形了。
“什么，车，车祸，她怎么样？”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真要有什么事我会现在这么气定神闲么。刚才和
爸爸通电话知道的，她人没事，已经回家了。”
“没事？确定没事？”我还是保持站姿，双手抓着桌沿使劲摁着，向前倾身俯视着Christina。
“没事，就是腿……”天，你就不能一气把话说完么。
“腿？腿怎么了？断了？”我声音是彻底变形了。
“哎呀，没有！”她相当看不起我的表情，“肌肉撕裂，已经缝合了，别的什么事都没有。胳膊腿都没断。”
听到这，我长舒一口气，扑通一下重新坐下，看看面前的食物，却提不起兴致吃了。我抬头看Christina，刚想开口，就见她皱着眉头盯着我，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想到刚才自己的反应，一时有些心虚地问她，同时努力确保这次声线是在正常频率上颤动。
“NO,nothing. 应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却蕴含了一种说不出的力量，让我有些感到害怕。
“我……”我刚要继续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好了，没什么了，赶紧收拾一下上课去，要迟到了。”她起身离开，我随后跟上，可隐隐地，还是觉得有事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晚上我就悲剧了。
当天晚上我正在房间和爸爸通电话，假装表达我的思念之情，然后顺便，实则真实目的如此地，询问庄宁的伤势如何, Christina敲敲房门，走了进来。
我看出她的架势是有话要说，于是和爸爸挂断电话，望着她，等她开口。她依旧是那副双手胸前交叉相抱的姿势，在我面前来回踱了几圈步之后，仿佛下定某种决心般，站定，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表情严肃地道：“Olivia，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含蓄婉转地表达，所以还是直接一点比较好，我想问，”她顿了一下，“我想问，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不是庄宁。”
我的脑子短暂的空白，然后一阵不安闪过，但转瞬即逝，紧接着说不出的畅快自然。我有些苦涩又有些解脱的，朝她呵呵两声轻笑，没有说话。
见我这样，Christina严肃的表情维持了两秒之后，随即一副释然的模样。她故意夸张地抬手抚额，仰天大叫一声：“OH,MY GOD!”，哈哈大笑起来。
不受控制地，我也和她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等到笑到肚子发痛了，我们才先后停下来。她走过来，坐在我旁边，依旧面带笑意的看着我。良久，说道：“我早该确定的。”
“什么？”
“我早该确定的，上次回国，我就隐约有意识到。”
“有那么明显吗？”我有些没底气。
“呃，我不得不说，你确实伪装的很好，但是不要忘了，”她伸指点点我的胸口，又点点自己胸口，意会的表情，“我们可是有感应的，而且，”说到这，她怪笑着看我眼睛，道：“女孩子喜欢上一个人，那种感觉是掩藏不住的，你不知道吗？”
我一时有些失神，怔怔地回道：“是吗？”
“当然，喂，”她忽然换了一种口气，有点吃惊似的，“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不知道这种感觉吧。”
我脸一红，逞强：“瞎说什么。”
Christina明显不信，换了一种问法：“Olivia,她是你第一个喜欢上的人？”
我听后的不语帮Christina完成了默认的过程，她没再说话，也没再看我，把脸扭向一边，过了好久，重新转过头来：“庄宁，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我几乎是在她话未落音就冲口而出了这句，然后心里有点凉，“她不知道。而且，她应该是没有和我一样的心思吧。”
这下换Christina吃惊了，把那声想要脱口的惊呼憋了回去，又陪着我陷入了沉默。良久，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哎，你这是关心则
乱啊。说真的，从来没见你早晨那样失态过，吓得我当时脑子灵光一闪，刷地一下就明白了。那个，这事，爸爸知道吗？”
“呵呵，怎么可能知道。”
“也是，自己女儿爱上了自己老婆的孩子，他知道了估计该疯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别扭啊。”我满脸不悦地朝她瞪眼。
“事实而已。”停了一下，她又说道，“那个，庄宁，她就真不知道？不应该啊，那孩子看起来人很聪明，脑子也好使，心思也挺细的，很敏感的人啊。”
我长叹一口气。“就像你说的，关心则
乱。她对自己关心的才比较在意吧，我，呵呵，不是。”
Christina没再说话，也一起发愣。过了一会，说道：“你，是不是，也是第一眼见她就被她吸引了？”
“也？”我加重语气皱眉向她。
Christina轻轻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啊，我第一眼见她确实挺喜欢她的，尤其是她并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时候，我觉得她身上吧，有种能让人一见钟情的魔力一样。”见我表情又有点失真，Christina连忙改口一脸佯装的厌恶，“哎，你可别误会啊，我仅仅是对她有好感而已，跟你的，呃，还差一大截呢。”她朝我翻翻白眼，躺在床上[ẆẆẅ.ẎaṅQḯṉgḈṳn.ḉṎṂ]，头枕着胳膊，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更不可能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为什么？”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我知道你喜欢她，又怎么可能会让这一丁点的好感继续发展成爱意呢，那要这样的话，别说爸爸妈妈会疯，咱俩就得先疯了。”
她一提到妈妈，我忽然一个激灵，扑到她身上拿手扳正她的脸对着我，说：“你可不要跟他俩任何一个人说这事啊，听到没。”
“呵呵，why？他们，你知道，不是那种不讲理的
父母。”
“我知道，只是，现在我还不确定罢了。”
“不确定什么？”
“我不确定对庄宁的感情到底只是迷
恋还是真的喜爱，这是不一样的。”说到这里，我侧过身来和她一起平躺在床上，头枕双臂，“所以，我需要用时间来确定我自己。我想知道，我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男人，还是两样都喜欢，又或者，仅仅喜欢她而已。”
“GOD！这可是项大工程，而且，你知道，世事无常。”
“我知道，可我非做不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不能给爸爸妈妈，还有宁阿姨添麻烦的。”
Christina没再吭声，侧过身抱住了我，亲吻我的额头。我却感觉全身由内向外每一个毛孔里都透着舒畅，没有秘密压抑的夜晚，实在太适合睡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