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OLIVIA
可事情既然被Christina知道了，她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我呢。
没两天之后，她就神秘兮兮地出现在我面前。
“Olivia，想看吗？”
“什么？”我有不好的预感。
她一直背在后面的手递到前面来，手里拿着两张照片。我刚要接过来，她就跳开了，把照片正对着我眼前一米远的距离，我看见那上面的人似乎是庄宁。
“你……”我没好气地瞪她。
“嘿嘿，这可是我拜托了宁阿姨，让她拍给我的。你想看，拿东西来换。”
“你有完没完啊。”我笑骂着，跳过去一把把照片抢过，翻开来看——
一张照片上的庄宁正坐在家里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看书，怀里抱的小峰树袋熊一样趴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脖子歪脑袋睡觉。她的右腿缠着厚厚的纱布，旁边放着拐杖。她在照片上被定格的动作是微微侧着头把下巴搁在小峰的额角上。我感觉脸上正不由自主地绽开笑容，抬头一看，Christina一脸暧昧的坏笑端详着我。
不搭理你，接着看第二张——
小峰会走路了。背景是在厨房里，庄宁拄着拐杖取东西，小峰在旁边站着，小手扶着拐杖，抬头望庄宁。而庄宁也低头对着他笑。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四目相对。庄宁的头发有点长了。
我指定是笑的更花痴了，因为Christina在旁边牙疼似的倒吸冷气。我抬起头，有点恼的瞪她。
“没收了。”我懒得再理她，也为了掩饰尴尬，转身走开。
身后是Christina得意的笑声。
我没想到妈妈很快也掺和进我的情感世界了。
在最初的陌生和不适逐渐淡去后，我和妈妈的关系也融洽了起来。这时她开始询问我是否有男朋友了。我知道，我已经20岁了，没结婚是正常的，可依然没有交往对象会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这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而是该开了好几季的年纪了。起码在妈妈关于感情的定义里，确是如此。在又一次得到我肯定的否定之后，妈妈终于开始张罗了。她觉得在澳大利亚的阳光之下，我不该如此保守迟缓，而是要做个开放与内敛和谐发展的charming girl。“You are my daughter，ok?”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加重了my这个单词的语气，所以很明显是在向我侧重表示她的魅力而已。
她开始建议在家中不时举办点party之类的聚会，极力游说Christina多邀请些朋友。“Boys, you know.”我朝她翻翻白眼。她说道：“这是正常社交，Olivia，你不能拒绝。我知道澳大利亚的男孩和中国的不太一样，但是只要你用点心，好好观察他们，试着接触一下，你会爱上他们的。”
“OK。那为什么你两次都找了纯正血统的中国人呢。”我有点看不上她的表情。
“Well，这只是个人喜好问题，而已。”她不当回事。
Christina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不说话。
那些在我家举办或是我出去参加的聚会上，我并没有遇到什么中意的男孩，或是女孩。我仍旧很东方人的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示爱，但是意外地，却交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Elain，她是个有着巴西血统的混血儿，并且和我一样，是个摄影师。她比我稍稍年长，有着巴西人特有的热情。
我们交换彼此的作品，互相指出其中的优劣和建议改进的地方，然后一起相约出去采风，甚至合作给杂志拍片。我们经常一块儿出去疯魔。她会在海边喝醉的时候给我讲那些爱过她的男孩和她迷
恋上的模特。
“And you?Olivia,tell me your story.”我只能耸耸肩告诉她我那唯一一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的暗
恋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当然，我没有说出庄宁的性别。“That’s all.”我喝下最后一口啤酒，对着大海轻声说道。然后Elain靠着我的肩膀睡着了，而依旧清醒的我掏出钱包翻看着庄宁的照片。她那在夕阳映衬下的脸孔和表情，对此时此刻的我而已，看起来是那么的真实而又遥远。
Elain和我并不是同一所大学，她是Christina在影展上偶遇的。课业之余我和Elain认真探讨了一下，决定一块儿成立一个工作室，然后创作主题，举办影展。
我小时候几乎是从看见相机的第一眼就喜欢上摄影这行了，因为那些对线条和画面的天生敏感与喜爱，让我无法自拔。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搞不清楚对庄宁的感情究竟是迷恋还是爱恋的一个最主要原因，就是我被她的相貌迷惑了。
和她
父亲相似的相貌以及身为女性性别的融合，赋予了她五官难以言说的魅。立体，却不乏纤细；冷峻，又不失柔和。巨蟹座那总是少年般的忧郁（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和刚强混合在她纤瘦的身体里，还有她那让宁阿姨感到担心的也许果真是遗传得来的某种邪恶，巧妙而狡猾地掩藏在眼神里，不时闪烁。我想这也许就是她虽然看了很多书，却仍旧没有沾染一丝书卷气的原因吧。
Elain后来见到了庄宁，平时热情奔放的她却异乎寻常的沉默了将近一个晚上。第二天央求我可以割爱，让庄宁做她的模特。“Olivia，好不好嘛，就借我使一回。”她用发音特奇怪的汉语跟我央求。但那时我已经明确地知晓对庄宁的感情是爱而非其它，情人特有的自私和占有让我否定了这个提议。而且，我不管她外形是有多出色，她不是模特。即使有可能做模特的话，那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怎么可能有别人的份呢？想也不要想的事嘛。好朋友？好朋友也不行！不行，亲妈都不行！你不用再说了！你问庄宁自己？问她也不行，这事我说了算！
课业和工作虽然劳累，却也因忙碌和喜爱让生活变得难得的充实。Elain的男友是个摇滚小青年，非常疼爱女朋友。在我们累得暴躁压抑的时候经常带着他那帮band里的兄弟给我们开特别演唱会。“Olivia，答应我兄弟的求爱怎么样？我会为你们亲自创作婚礼进行曲的。”我笑着把手里的杂志朝他扔过去，再脸色微红的看看旁边那个同样腼腆不知所措的他的兄弟，Andrew。
Andrew是个美国男孩，和大多数人对于美国人自由开放的印象不同，他是个非常腼腆的小伙子。我看得出他眼睛里那些害羞和渴望所蕴含的意思，那种真诚很容易让人心动。坦白说，我并不讨厌他，相反，还颇有好感。但这丝好感是和面对庄宁时截然不同的感觉，这会是喜欢吗？我不知道。
就在Elain他们拿Andrew和我开玩笑的同时，我和Andrew倒真是走得有点近了。可能是性格上有些共同点的原因吧，和他聊天很容易沟通。他会在我没有课业也没有工作的时候出现，然后邀请我出去。他的表现有时会像一个男朋友的姿态，甚至很多人已经这么以为了。但他从未开口对我表白过，我看得出他的犹豫和怯弱，他在憧憬，也在害怕。
那天他又邀请我去看了一场小型演唱会，是一个当地小有名气的摇滚乐团。整个过程Andrew都很兴奋，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晚上送我回来。他少有的侃侃而谈，说起自己的种种趣事。可不知怎么的，我听出他在试图以开心的语调说出这些事情时声音里有着一丝慌
乱，就好像是在用快速的言语掩盖某种真实的本意。
我预感到某件事要发生了。
到我和Christina住的房子门口时，Andrew停下车和我一起朝门口走。在我向他道了晚安打算开门进屋的时候，他喊了我一声。
“Olivia.”
“What’s the matter?”我转身看着他。
他一样看着我，平素本容易害羞的脸孔此刻却仿佛沾染了某种力量一样，闪耀着明亮的光。他带着诚挚的眼神，脸庞慢慢逼近，渐渐合上了眼睛。
一股浓郁的男性气息迫近了我，我的脑子却在同一瞬间飘过了薄荷辛辣的气味。我一惊，后退一步，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受伤的Andrew。
“Andrew, I’m sorry.”说完我就立即开门进屋，留下了尚在发愣的他。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我仍然在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对于Andrew那样做我并没有感到奇怪。我奇怪的是我当时的心理活动，因为我竟然在想到庄宁的一刹那觉得自己是在背叛。这不是很可笑么？我们并不是恋人关系，可我却在别的男孩试图亲吻我时觉得自己背叛了她。我有些自嘲地把头浸在水里。其实，我明白，我只是觉得背叛了我自己，和我的感情。
出去之后Christina正坐在电脑前聊天，她看见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过去。我一贴近屏幕，就看见摄像头那边庄宁的脸，近在咫尺。她一定也看见我了。
“庄宁，Olivia过来了，你们聊聊吧。” Christina笑着起身，把我摁在了椅子上。
我的脑子还回想着刚才Andrew的事，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定定地看着她。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她了。平时她只是跟Christina网上聊天，而且还只是偶尔的偶尔。而我因为要测试我自己，总是在这极少的见面机会时刻意不与她联系。我上一次视频里看见她是很长时间以前了吧，我记得那是小峰刚会说话没多久，她和宁阿姨一起抱着小峰对着视频让他喊我和Christina姐姐。
“干嘛不说话，装什么菩萨呢。”她面无表情的一句话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见人才说人话呢，这不是你说的嘛。”我挤兑回去。
她撇撇
嘴：“人都说女大十八变，你怎么就只知道往肉上使劲了，说话还是这么不含蓄。”
什么？我胖了？赶紧低头看看肚子，没赘肉啊，再抬头，她正在视频那头一脸得意。
“庄宁，你是想死啊。你说我点好就那么委屈你。”
“见人才说人话呢。”
“你……”我顿时气结，这个人怎么老这样啊！刻薄是你的灵魂呢，还是你的属性呢？
这时她扭头朝旁边看了一眼，然后起身离开。我正纳闷呢，就看见宁阿姨坐了下来。我们互相问好，她关心了一下我在这边的学习生活。末了，她告诉我庄宁现在已经是一家发型工作室的签约发型师了，“我现在怕是要理不起她的发了，她的客人全都要预约的，我都不知道要排到何年何月去了。”她虽然埋怨的口吻说道，却仍然难掩脸上那丝骄傲的神色。“她是店里最小的发型师，连她的助理都比她大好几岁呢。”
我竟然也止不住的开心起来，心里泛起一股想要与人分享的意愿。一扭头，就看到Christina正站在旁边，一脸高深莫测地望着我。我脸上的笑又有点被点穴了。
结束了与宁阿姨的聊天，我带着满足的心情起身回房，却不料Christina也跟了进来。
“Andrew今天约你了？”她问道。
我又想起刚才门口发生的事了，这个Christina，干嘛偏偏在我都要忘了的时候提起来。
我点头嗯了一声。
“你们，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Come on! 你还装傻不成，瞎子都能看出来他喜欢你，他今晚难道没跟你表白么？”
我只好又点点头。
“SO，结果呢？”
我摇摇头。
“我就猜到是这样，” Christina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Olivia,你还打算测验自己，或者说，自己骗自己到什么时候。难道你就真的不明白自己对庄宁的感情么？你看看你，刚才她妈一说庄宁取得了成绩，你就一副比她妈还高兴的样子，你知道吗，Olivia,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我真害怕她妈都能看出来。”
我一惊，盯着她，她只是耸耸肩。
“有这么明显么？”我很明显底气不足地向她发问。
Christina没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别的。她说：“你俩真奇怪，很长很长时间基本上没有联系，一见面说话就抬杠。当初我回中国的时候你们就是如此，几乎从未好好说过话。其实当时我就在想，如果你们有一方是男人的话，那这跟情人斗
嘴没什么两样。”
“哪有。”我还在强词夺理，“而且，明明就是你跟她斗的比较多好不好，我都没怎么跟她说话的。”
Christina满脸厌恶的神色：“你有必要这话里酸味这么浓吗，也不怕馊着自个儿。你越是不跟她说话，所以我才越觉得你有问题的。”
“你。”我顿时气结，无语。
“好了好了，不跟你瞎扯了，”Christina挥手打断我，一脸正色的表情：“Olivia,回中国吧，你只有回去了，你才能真正找回自己的心。难道你想一辈子不恋爱吗？”
我叹了口气，用一种无可奈何的口吻说道：“可是，如果她已经有了女朋友，或是，男朋友了呢？”
Christina一怔，不知如何作答。
我真不该说这句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