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暑气微重,杨柳轻摇,渡河的船上载着满满的道人、和尚。往年这个时候的确有着少许的道士前往各个镇里打着免费的旗号为镇里的百姓祈福消灾或者驱鬼之类的事。只是今年这种情况尤其的厉害,往来的道士和尚起码比前年多出一倍。
船靠岸了,每个刚下船的道人抬头向四周一望无一不是脱口而出:“这镇子实在妖异得很。”黄袍子,青袍子,灰袍子,满眼都是,有的甚至还挂起棕子就着靠边的地方来卖,说着什么明堂来的,好像是“白云山仙棕”,吃一条担保近年内好事连连。有的道人倒是对这种小事不屑,抬头昂首地往镇内走去,架子十足,就不知道功力如何。
束着发,穿着丝缕般高贵外衫的公子星目一闪,手中的金镂扇轻掩微勾的
嘴角,徐徐地问:“裘俅,怎么这么多臭道士在呢?你没干了什么吧?”
高贵公子身后的那个高【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得异常的人,愣了愣,使劲地摇了摇头,胡
乱地说着:“姚将军,属下什么也不敢干,不是姚将军的吩咐,属下必不动手……”
“瞧你心急的,我也只是说说,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要是再这么大呼小叫的,引人注目,我可就不一样了。”姚槐之抿了抿
嘴,“声音小点儿,像打雷似的,要是有什么出现都要被你吓跑了。”
姚槐之只顾着说教倒忘记了看前面,迎面一个小和尚急急撞来。姚槐之被撞痛了,直揉肚子。
“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无礼!”裘俅大手捏着没头没脑的小和尚,脸容不怒而威。
“……”小和尚应是初出茅庐,吓得小腿直抖就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裘俅,别这样,把人放开吧!”姚槐之淡淡地说,见裘俅松开了吓得一脸青白的小和尚,心里直觉得可笑,但还是微勾嘴角轻声问:“哪儿来的小和尚?走路要小心点,要是碰到什么恶汉可就危险了。”
“……谢谢,施主。小僧一时心急寻人,才鲁莽地撞到施主,小僧实在感到很抱歉。”小和尚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来。
“是吗?这倒没什么事,下回小心点吧!”姚槐之摇着扇正要踱步离去时,小和尚突然出声:“施主,相逢便是缘。我师
父说,今年妖魔盛行得特别狂,我这儿有一个护身符,不嫌弃的就请拿去吧!”
“哦?”姚槐之转过头来,星目微闪,一阵寒风吹来,小和尚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见眼前那人看着越发的艳丽,诡异的很,待风都离去了,那满头的
黑发似还有轻扬的错觉,“小和尚倒真有心,这些东西有时有钱也买不到,特别是清心寺的。”
“施主真是见多识广,那些符都是我师
父特制的,很有效。”小和尚一说到自个儿的师父兴致就来了,眼睛闪闪发亮似的,“虽然师父叫我不要太骄傲,但是我就是觉得我师父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没有一只妖魔能逃离他的手掌心。”
“世上竟有这儿厉害的和尚,我倒真没听过。敢问他叫什么名讳?”姚槐之淡淡地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集市里,桃花四处叫卖着,只是那喧哗声此时竟离他们三人越来越远,可是那小和尚似乎毫无知觉。
桃花瓣四处飘落,片片带着郁郁的花香,片片落得舞段妙致,小和尚摇了摇头说,“师父说,做人要谦虚,不能随便报出名讳,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啊,我师父说近来这镇里妖气太沉了,这儿的百姓在这样的环境下活着着实叫苦。特别是司马大人的府里,妖气十分的重,所以我师父一定会去司马府上做法事。你们若是有缘,应会遇上。”
姚槐之手里捏着那护身符,一路默不作声地走着,裘俅也没敢吱声一路紧随,走到街角拐弯处,姚槐之却含笑而立,“若是有缘,应会遇上?遇上了倒不知道是谁倒大霉了。”萤萤蓝火从他的手掌心冒出,那护身符瞬间燃起来了,不消一刻就连灰都灭了,姚槐之嘲笑几声,“什么得道高人,全是胡说一遍,这街上的道人和尚没一个是实在的,每个都是入不了眼的拙相,就不要说功力如何如何了,只怕连这镇上的一只小妖也收伏不了。”
“姚将军,你……你的手……”裘俅的声音带着迟疑的顿音,姚槐之顺着那声音不解地望去,只见他刚才捏着护身符的掌心不知道何时已皮开内绽,紫红色的血已经干涸,“呵呵,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镇上倒是来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有趣得紧。裘俅,我们迅速回府吧。”姚槐之嘴角上扬,伸出
舌头轻舔掌心的伤处。
小和尚说的话果然没错。姚槐之与裘俅前脚踏入司马府,那些道人和尚也跟着来了。司马千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是连月来,那些下人都嚷着夜里听到奇怪的脚步时,搞到人心慌慌的,总说小梦回来了,她很寂寞,要他们跟她一起陪葬,这样闹着府里的人都走了大半,新请来的人很快也会跟着走,所以,司马千就算再不喜欢这些道人和尚的,还是决定让他们开坛做一场法事,把府里的衰气都清去。
那些道人择了个吉时就在庭院里开坛做法了。姚槐之居高临下,睨着楼下那群装模作样的人,只觉得讽刺不已:“司马谦呢?有没有躲起来?”
“回姚将军,他今儿一大早就说要去杭州了,不到二三个月都可能不回来。”裘俅也望了望楼下说,“那我们要不要也先走呢?”
“他倒
精明。”姚槐之啜着杯中的酒,淡淡地说,“走什么呢,好戏才刚开始,着急什么。不过都是一群什么也不会的草包。看着这种三脚猫的功夫真是笑大人的嘴,免费的,为什么要浪费。”
“只是姚将军你的手?”裘俅缓缓地说,“总要处理一下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连感觉都没有。”姚槐之冷冷地说,“这种程度对我来说,还不够。你看,这群猴子似的人类,比你这只猴
精还不如,我们就好好地看着这场好笑的戏吧。”他星目微闪,捏着酒杯的手突然向天空一洒,酒香夹着点什么,向地上散去,顿时一场暴雨而至,狂风四起,楼下的人狂
乱地四处窜着,这场雨打在人的身上刺刺的痛,同一处被雨点打多了就渗出一丝丝的血水,“真有趣,你说是不是,人类的身体就是这么脆弱。”
看着那发疯似地人挤人的样子,姚槐之冷冷地勾着嘴角,不经意地抬首间就被一个老和尚的视线震住了,那人身穿灰袍,眼睛雪亮,眉高高地扬着,他此时正眼也不眨地盯住姚槐之。
不可能,这种角度根本不可能见到楼上的人,姚槐之顿了顿,只觉得眼睛生痛,那老和尚在那暴雨中仿佛生出了一层保护膜,滴水不沾地直立着,他的视线竟然让他觉得有中不安在心中浮动,而且越发的急躁。
“裘俅,我们走吧。”姚槐之捂了捂眼睛,捏碎了桌上的那壶酒,嘴角紧紧地抿住了。
楼下的人停止了躁动,因为这场雨突然就这么停了,小和尚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袖,低声问:“师父你在看什么呢?”
老和尚把视线移到别处,目光微敛,优哉游哉地说:“这司马府真漂亮,越漂亮的东西越是内有玄机。”
“师父你在说什么呀,平时你老人家不是说,出家人必须四大皆空,心无旁蒂,怎么突然喜欢起这些奢华的东西了。”小和尚不解地摸着自己的小光头问。
老和尚只是捋胡子而笑,突然而止的雨水并没有使这场法事停止了,那个道人又继续起来了,老和尚倚在一旁的树上冷冷地盯着阁楼的某处,就这样盯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