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岛第四天。
钟强醒来时,屋里还很昏暗,他揉揉眼睛,侧头看向窗外。透过窗户,阴暗的世界映入他的眼帘。有一瞬间,他以为还是凌晨,但胳膊上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恍惚中,他以为自己的手表出了问题,一翻身起了床,走到窗前。窗外,海天一色,一片灰蒙蒙的阴暗。
哦,原来是阴天了。岛上的天儿是小孩儿的脸,真是说变就变。他点着一根烟,惬意地抽了一口,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儿,湿凉的空气迎面扑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床上的李忆农,忙把窗户合上。
李忆农仍在沉睡着,睡相安详又放松。钟强斜倚在窗前,注视着睡梦中的李忆农。那个酒桌上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李忆农令他折服,他暗忖那颗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回想着山下李忆农死死攥住他的手的模样,他不禁又哑然失笑。
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阵响动,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打开房门。空地上的魏安民见到他,扬了扬手,他忙反身关上门,来到屋外。
“早餐在厨房呢,你们过去吃吧。”魏安民面无表情。
“大家都吃过了?”钟强问。
“该吃的都吃了,”魏安民打量着钟强,补充道,“老张和小许说是不吃早饭了,不让叫他们;田博文和刘(言情小说网:www.♋➏➒xs.cc)亮吃完早饭去值班了,王新军吃过了,回房间睡觉了;我等着你们呢,然后也去睡觉。”
“你就别等着招呼我们了,直接去睡吧,我们自己吃就行。”
“那不行,老张特地吩咐过。”魏安民执拗地摇摇头。
钟强笑了笑,进屋去叫李忆农。他刚拍了拍李忆农的脸,李忆农就蓦地睁开了眼睛,见是钟强,警醒的神情才缓和下来。
“起来,吃饭了。”钟强冲着李忆农吐出一口烟。
“这天儿还没全亮呢,你折腾啥啊?”李忆农皱了皱眉。
“今天你见不到亮了,阴天呢,都八点多了。”
“是吗?”李忆农一骨碌爬起来,坐在床上,对钟强说,“给我也点一根,咋像是没睡多长时间似的呢。”
钟强点了根烟,递给李忆农,说道,“我先洗漱去了,你也快点儿,魏安民还等着收拾呢,你别让人家等太长时间。”
“我知道了。”李忆农点点头。
洗漱完毕,钟强和李忆农在厨房匆匆吃了早餐。魏安民一直站在门外,看起来多少有些紧张,待两人吃完,他才进来收拾。
李忆农一边帮忙,一边对他说,“老魏,收拾完咱们再聊聊?”
魏安民楞了一下,连连摇头,说道,“上了一夜班,都困死了,有什么事儿下午再说吧,我得先睡一觉。”说完,他洗了洗手,头也不回直奔宿舍而去。
“看到没有,我们都成瘟神了。”钟强戏谑道。
“瘟神就瘟神吧,有什么办法?”李忆农望着魏安民的背影,“他真的以为我们愿意这样啊?”
钟强和李忆农相视苦笑。
“四个人睡觉,两个人值班,估计上午没人理咱们,咱们干什么?”
钟强点着两根烟,递给李忆农一根,想起昨晚窗外一闪而过的面孔,他叫上李忆农,又到了房后。
看到那块红砖,以及房子到悬崖的距离,李忆农倒吸了口凉气,轻声说,“不会是让你吓得掉到下边去了吧?”
钟强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摇摇头笑了,没想到李忆农却一本正经地拽住他,“昨晚你还要往外边跳呢,看到没有,你一跳就光荣了。都多大的人了,做事儿还毛手毛脚的。”
钟强刚想反驳他,忽然想起屋里还有人在睡觉,连忙把他推出甬路。
“怎么了?”李忆农诧异地问。
“里边有人睡觉呢,这窗户都不隔音。”
“哦。”李忆农恍然。
“也都没窗帘,在窗外,屋里可以一览无余。”
“是不是啊?”李忆农挤挤眼,“不然你去偷窥偷窥?”
“偷窥这帮人?”钟强双眉微蹙,“那也忒没品了吧?愿意去你去。”
“你大爷,”李忆农骂了一句,“没品的事儿就非得我去做?”
“你少做了?现在想起立牌坊了。”话还没说完,钟强就笑着往铁塔跑。李忆农不慌不忙地跟着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天空依旧阴沉,不过风已经停了下来。一夜的狂风并没有吹散阴云,在这小岛的最高处,头顶的云仿佛触手可及。那层层乌云下的观测站,就像一组静止的黑白版画,线条简单而又充满诡异。
“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儿啊,怎么看着像什么凶宅似的。”钟强望着前方的建筑,“再加上这天气,赶上拍鬼片了。”
“你鬼片看多了吧?”李忆农瞪着他,“别瞎琢磨了,有这功夫,咱们再梳理梳理吧。”
“梳理?行啊。”钟强的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他转过身,指着下山的小径和茂密的林木,说道,“如果从观测站到岬角去抛尸,这一去一回最少也得半小时吧,咱们分析分析谁有这个时间吧。”
两人在阴云下讨论起案情来。
十点半,张海涛打开房门,从宿舍走出。见到铁塔下的两人,他径直走了过来,和钟强、李忆农打了招呼,就张罗着去做午饭。或许是夜里没休息好,看上去他眼睛红肿,神情也有些疲惫。这也难怪,昨晚酒桌上的那些话,再加上夜里的那一通折腾,每个人想不心事重重都难。
大概过了一小时,两个人从铁塔往回走,正碰上张海涛从厨房出来,去叫许晓刚。他笑着李忆农和钟强说,饭做好了,马上就开饭,又念叨着小许这个家伙为什么还不起床。
钟强和李忆农就站在离宿舍不远的地方等待开饭,看着老张敲许晓刚宿舍的门。他先是轻轻敲了两下,喊许晓刚的名字,没得到回应后又加了力道,用手拍门。
“这小子睡得真死,”张海涛回头向两人说,“都中午了也不饿。”说完继续拍门。
钟强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走过去,问张海涛,“平时他也这样吗?”
“很少啊,都是自己起来,不然也是一叫就开门了,看来昨晚也没睡好。”
“我们去后边看看。”
“后边?后边怎么看啊?”
“从窗户啊,跟我走。”钟强率先向房后奔去,张海涛和李忆农跟在他的后边。
在窗外,钟强第一次看到许晓刚睡觉的样子。靠墙放置的单人床上,许晓刚穿戴整齐,仰面躺着,就像在熟睡一样。但是他整齐的穿戴引起了钟强的怀疑,要知道这可是炎热的夏季。
“许晓刚,许晓刚。”钟强拍打着玻璃,大声叫着。
屋里的人一动不动。
“不好,可能出事儿了。”钟强回过头对两人说。
张海涛趴到玻璃上,大喊了一声“小刚”,然后掉转头,疯了似的往回跑,钟强看得直担心,怕他一不小心会掉到悬崖下边。“拉住他。”他冲李忆农喊。
李忆农略一迟疑,张海涛已经从他身旁绕了过去,他只能和钟强一起去追张海涛。
当两个人在许晓刚宿舍的门口追上张海涛时,他已经一脚踹开了宿舍的门。三个人紧挨着冲进房里,张海涛一个箭步窜到了许晓刚的床前,就在他要抓住许晓刚的一刹那,钟强在背后死死抱住了他。
一条蓝色的电线,从床头延伸到床中间的位置,紧紧缠绕在许晓刚的手上。
“小刚。”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重重地撞击着所有人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