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没有说话,却低头在自己的胳膊上咬了一口,他一抬头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血痕。
见我扔了话筒过来,他一揽我肩膀,死死把我的脸压在他胸口上。我喉头有些哽咽,说,“你这是做啥呀,何苦折磨自己啊,我心不疼了吗?”
老韩看着我,目光如炬:“小辉,你唱得很好,我没有想到你会唱得这样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真明白。男人,都不会把爱这个字轻易说出来,这个字,要用很多事情,很长时间慢慢用心去体会。我真的不希望,像我们这样迅速升温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哥,不会的,不会的,反正我是不会的。”
“呵呵,不说这些话了,尽管哥爱听,但是,说出来就很腻味,来,把话筒给哥,哥给你唱一段戏,眉户《屠夫状元》”
老韩呲咧着嘴要坐起来,我把他摁住说,“哥,疼的话就在床上唱也是一样。”
“你当你哥是泥捏的啊,那地方象橡皮呢,娇惯它!会好的。”
老韩还是下了床,尽管还是那样不适。
我也略微知道一些《屠夫状元》的故事梗概,以前去南门广场或者玉祥门大转盘看激情广场,很多票友都经常唱折子戏,其中党凤英和胡山的情节唱段已经是秦腔的经典唱段。
老韩一字一句唱得很投入,尤其他唱到“听惯了人世间的冷言冷语,看惯了人世间的眉高眼低,这样的知心话,一句句暖在哥的心里”的时候,我才明白,他选这一唱段的真实目的。
很多故事,[ẂẂẂ.YanQingCun.Com]都是在甜蜜的泪水中开始的。
我在心里怀抱一种感激,此时此刻,感激老天对我不薄,让我仔细地品味爱的味道。
后来,我就搂着老韩,将脸贴在他的脸上,亲了又亲,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用一个姿势躺累了,我想翻个身,才看到他正睁着眼看我。
“哥,你没有睡吗?”我吃惊地问。
老韩见我醒了,就摸着我的头说,“看你都看不够,睡啥睡。再说,我不像你们这年龄,有那么多瞌睡。常言说得好:三十岁前睡不够,三十以后没瞌睡。哈哈”
这个老韩,打趣都让人那么开心。
“几点了?”我问。
“可能凌晨一点多吧。”
我想了想,还是有一个问题得问老韩。
“哥,问你一个事情,你晚上不回家,也没有见嫂子给你打电话,你在外面过夜,她不管吗?”
老韩的脸色有点灰,半晌,才回过劲来。
“兄弟呀,说来话长。你嫂子这个人,真让我伤透了脑筋。我妈去世得早,在去世前,有人就给我提说你嫂子,见了面我不同意就给搁下了,那时候,我也二十二了,在农村也是该成家的年纪了。我们当地有个风俗,就是,家里如果有老人下世,没有成家的,要么在老人过百天前结婚,要么就得等上过完三周年。我妈去世后,我爸就不答应我了,死活让我结婚,整天眼泪鼻涕跟我闹腾。看着老人可怜,我就结婚了。可这婚一结,就把问题给带来了。你嫂子那人,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很爱慕虚荣,说话也不过脑子说到哪儿是哪儿,这二十多年,给我弄了好多烂子,唉,脾气不投,家经难念。从我当上这个村长以来,很多事情也不能让她知道了,慢慢也就生分了。她热一阵子冷一阵子的,好的时候给你没完没了地骚情,不好了,比贼还可怕,这也是我这几十年最窝心的一件事情。说句丢人话,不在一张床上睡都好多年了。这也好,遇见了你,哥真的觉得是一种补偿。”
听老韩一席长话,我不说话了。从我们的激情浪漫,到现实的无奈,我的一个问题,就让老韩天上人间一个轮回,我还能说些什么?
如果,老韩在温情上有几种选择,此刻,我多么希望,我就是他唯一的标准答案啊。
“那你,当村长当得还顺利吗?”
我又犯了一个多嘴的错误,问出来后,自己都想煽自己耳光子了。
我连忙说;“哥,你当我没问,我真是有病,问这个干啥?”
老韩却笑了。“瞧你说的,我兄弟不问让谁问去?你还别说这话,以后经常见面了,你慢慢就清楚了。一个村,穷点的村子,这个村长好当,你只要私心不贪,给群众干实事,政绩大家都能瞅见,说话自然就有威信了,什么事情都好办。当一个村子,像我们那样的城中村,突然给有钱了,大家的心就不齐整了,很多人,总认为村长在中饱私囊,很多莫须有的罪名就来了。加之,现在支部和村长分着,支部那边又自成一派,问题就复杂了,很多事情意见不统一,也形成具体事情没有办法落实。哎,不说了,给你增加这样的心理负担哥就有罪了。”
我笑了:“哥啊,我倒是盼望能给你减少些心理压力呢,就让你的不痛快全部跑过来黏糊上我,让我的所有的好心情追随到你那儿去吧。”
我这样的傻话把老韩给逗乐了。
他拍拍我的头;“我的傻兄弟啊!难得你能这样想。”
同时,我也乐了,老韩说,以后经常见面的那句话,分明就是说,我能名正言顺的去找他。
如果真这样的话,那他打算用什么方式让我从幕后走到前台呢?
和老韩的关系进展成这样,是我始料不及的。
我已经喜欢上了他。喜欢他绝对不是因为和他有了肌肤之亲,性和爱是两回事情,一码归一码。
老韩的长相,让我看来很舒服,人也很结实,很精干。
他的年龄,因为络腮胡的原因看着有些大,但是面貌经常和实际年龄很难等同,估计大我不到二十岁,不过这样的年龄很有安全感。
另外对我来说,他有一个很有诱惑力的职务,这个职务让我充满新鲜感。现在的人,自顾自的多,一有钱就相当地不听话了,老韩怎么将一盘散沙聚成一块石头,对我来说,无疑就象阅读一部侦探小说一样很刺激。
他的学历不高是事实,但是,他做事情,目前看来,很有分寸。
再说,他还有很丰富的社会经验,对我来说,这尤其可贵。社会经验这东西,是走过很多弯路,吃了很多亏换得的,根本就无法拿金钱去衡量。
我现在没有必要考虑别的,只要他老韩能真心实意地待我,那我还再要求他什么?
我也不能三番两次地再占他便宜了,他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如果把感情和金钱混乱了,那感情就变味了,我就真的连自己也看不起了。尽管老韩提到“同志爱人”这四个字,但是,我们毕竟不是婚姻关系,他的结婚证上没有我的名字和照片,我们只能是朋友。
在这一点上,我的头脑要很冷静。
见我半天不说话,老韩说:“兄弟,你发愣了,想啥呢?”
我回过神来,摸着他的胸毛:“哥,你今年多大了?”
老韩说,“老啦,都四十四了,要是我们没有这样的亲密关系,按辈儿,你得叫我叔呢。我大你二十多,是吧?我家女子跟你年龄差不多啊。”
看见他笑,我给他更正:“哪儿有啊,我都二十五了,你也就大我不到二十岁,你家姑娘怎么能跟我差不多呢?还有,我也喜欢你这个年龄。”
老韩道:“她十九了,读大二呢。”
看见老韩提到他孩子那副喜滋滋的模样,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她,“我还有个男孩,十五了,念初二了!”
“呵呵,一儿一女,你活神仙啊”
他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有你就全了!”
看着老韩有些陶醉的样子,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他迅速就开始吻我了,这次,很缠绵,很温柔,跟他交缠在一起,我真的很满足,我实在不忍心这时候离开这里。
但是,今天耽搁了他太久,他肯定很累了。
过了一会,等他松开我时,我说:“哥,我想回去了。”
他微微一迟疑,笑了:“我知道你啥意思。好,我们回去,要是真的天大亮回去,还真是不太合适。”
这个时候的城运村还在酣睡,一切都那么静寂,看看表,快五点了。
往南开了有五分钟,老韩轻轻把车靠在路边,打开车内驾驶灯,老韩从皮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那是一款非常漂亮的枣红色的细长条形状的礼品盒。
他递给我,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我,眼睛里说不尽的慈爱和温情在闪动着光泽。
“是啥嘛?”
“你打开,看喜不喜欢?”
我慢慢地打开,在盒子红色的底衬丝绒布上,暖暖地躺着一条黄金项链,它在车灯的照-射下,钝钝的闪耀着金属光泽,就象一个赤裸的美人,静卧在沙滩上,等待自己的情人深情地把她带回家去。
见我没有出声,老韩在我脸上轻吻了一下:“怎么,你不喜欢啊?”
我没吭声。不是不喜欢,我刚才还想过不要他的东西,不花他的钱来着。
这条链子最少也在三千元以上。
“你放心,不要以为我是拿脏钱给你买的,你哥不是那种人。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送人东西,你不收,我就会有想法了。”
老韩说的很中肯。
我鼻子有些酸,顿了顿说:“你的心意我知道,东西有些贵了,我从来没有收过别人这样贵重的礼物。我还很不习惯,再说,那我回赠你什么东西才能和你的匹配呢?”
老韩哈哈笑起来,在我额头亲了一下:“真是个傻弟弟。一条链子算什么呢?你以后要是能呆在我身边,我就知足了,再说,我不已经是你的人了吗?你还计较一条链子?我不要你啥东西回赠,只要你开心。来,哥给你带上。”
我还能说什么,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我的一颗泪珠滑落下来,滴在老韩正给我戴链子的手背上,他一抬手,用嘴唇给吮吸了,还笑着说:“你看,你送我的来自心里面的珍珠,我都吃到肚子里,跟我心合并了,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我被他又给逗笑了。
他继续拿我开涮:“小辉,你知道我为啥送你链子吗?就是——要把你拴住,牢牢拴住,想蹦达都不行。嘿嘿”
我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嘴和嘴又胶合在一起。
是啊,遇见他这样的人,我还再要求什么呢
我在心里不停地重复,我一定要好好待他,一定好好待他。
天蒙蒙亮,路上已经有环卫工人开始在扫着早落的秋叶了。
在恋恋不舍中,我们停止了这诱人的纠缠。
把我送到玉祥门,我再不让他送,怕碰到熟人。
街道上车流开始有些鼎沸了,我不敢再和老韩有什么亲热的行为,我说:“哥,你回吧,我走几分钟就到了,你回吧。”
他却死活不肯,说非要看见我背影消失才走。
看劝不住,我一跺脚,挥挥手,三步一回头地前行。
再回头,老韩还趴在窗口笑着。
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笑容上,照出了他一脸的疲惫和开心。
就是这个早晨,老韩的神情,就那么定格在凉凉的护城河畔,定格在我的心里,再也无法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