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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老韩真的伤得不清,老是昏昏沉沉的,还伴有还有呕吐症状。
医生说,脑内有淤血,脑压高,还有呕吐症状。于是吊瓶一天给挂好几次,消炎,降压,降压,消炎,反反复复,复复反反。
他清醒一点的时候,问他吃不吃东西,他就只摇头,就是不说话。也往往,在醒来不到一个小时后沉沉睡去。
中午时分,老韩还在昏睡的时候,他的两个孩子来了,后面紧跟着老韩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孩子的眼睛想必是在家里就哭红了,踏进房门,女儿看见老韩歪在床上的惨样,止不住干嚎一声,又哭出声来,多亏会计雪屏给拦住了。
这是一个皮肤白皙,单眼皮的美丽女生,给人第一感觉就是聪慧。儿子相对要木纳一些,就是不说话,眼角有着淡淡的泪痕。
而老韩的姐姐看着是非常善良的人。两个人几次都硬是崩着个脸,当眼泪快要流出来的时候,就赶忙用双手捂住脸,而泪水还是从指缝里渗了出来,从手背滴到衣衫上。
我把面巾纸递给雪屏,示意她递给伤心痛肺的这些女人和孩子,连忙把地方给他们让出来。
雪屏就给她们摇手,低声说,在医院里不兴哭。
老韩的两个哥哥低声嘟囔,“嗨,他舅家人真是太难缠了,好像谁诚心谋害了娃他妈一样,刁难个啥嘛!”
他们肯定想解释一下来得这么迟的原因,雪屏连他们这样的话也阻止了:“别的话不说,叫老韩少费些心,对谁也没有坏处。”
看见一家人期期艾艾的样子,看到老韩无言无语地昏睡在那里,我的心快要碎了。
老左打来电话,问啥时候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说,我回不去了。他就问,衣服拿回来了,你啥时候试试,在床上放着呢,不合适了可以换号码和颜色的。我说,你买的,你就穿吧。他还要说什么,我就挂掉了电话。
如果老韩没有在我生命里出现,我想,也许,我就一辈子那么真的随老左混下去了。但是,老韩出现了,在他出事前我已经喜欢上他了。现在他出事了,是那么地需要我,我在心里暗暗决定,只要你老韩还喜欢我,你就是从此后成了植物人,就是瘫痪了,傻了,我小辉也跟你一辈子,跟到我生命的终结。
我这不是咒老韩吗?
在走廊里,看四下无人,我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我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孤独地坐着。
我想老韩的家里肯定乱成一锅粥,听老韩哥哥讲,孩子他舅家来人闹腾,闹地跟谁诚心想害谁似的。农村好像就是这个样子,两口子过日子,人活着你关系不好吧,只要没有离婚,打归打,吵归吵,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死了,对不起,前面你所有的不是,全部都是害人致死的理由。不是我不懂道理,我就是不跟你讲道理,这时候跟你讲道理了,我就是软蛋。以前我的气没有办法出,现在出了,你还不能开口,你还得受。
老韩现在没有在家,要是真在家,他两口子关系比较差,丈人家不丢他的人才怪呢。反正他们不可能来医院闹腾的,人一安葬,闹腾也就没有意义了,基本上就平息了。
走廊里,一对老年夫妻相扶持着走过来,那个老汉粗燥的大手扶着老婆婆的肩膀,估计是低档病房的病人要去洗手间吧。老婆婆走路不太稳当,老汉就不停说;“走慢点,走慢点,我说给你拿个痰盂吧,你还不用。非要我搀你去厕所,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靠着我,万一我死了,看你咋办!”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却笑得那样宽容。那老婆婆瞅了老汉一眼,也笑着说:“你想死啊?叫我死了以后你再死吧,要不,我哭你给哭死了,谁照顾我?”说着说着到了厕所门口,老汉就喊:“里面有人吗?没有人的话,我就搀我女人进来了,她不方便,要人帮忙的!”
我的心就给这场面电了一下:老韩能和我以后有这样的感情吗?能不离不弃一直到老吗?
尽管岁月把他们彼此的爱都打磨平了,但是,这爱,还在闪烁着不灭的光芒。
也不知道我在外面坐了多久,看见老韩的病房出出进进了几批人,老韩的家人却始终没有出来。我不知道以后老韩会让我在这些人面前出场,我对这个问题比较茫然,给张文清胡乱编,那是急中生智,对他家人,那就看老韩的了。
正在胡思乱想,看见雪屏把老韩一家人给送出来,我想可能是老韩醒来了。我忙站起来,正好雪屏看着我说:“老韩找你呢。”
那一家人同时把目光对住我。
我对他们点点头,只说了一句话:“会好的,很快。”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几个字。
我很急着回病房,雪屏说老韩找我。
老韩就是太阳,我是向日葵。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要说累,雪屏真的很累。
她迂回在医院,村委会,老韩,自己家之间。因为性别的关系,照顾老韩的事情大多落在我的身上。村委会里的事务,她更像个果断的女皇,也许在老韩的身边打下手的时间太久,形成默契,具体操作也是按照老韩的思路贯彻下去,据说也没有什么差错。老韩家的事,除了关键时候老韩给总管执事,给哥哥弟弟打个电话外,其余来电,一概都由她来处理。何况,她是一个女人,还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有时候,看见这个疲惫而神情刚毅的女子风风火火地出去,看见她披星戴月地回来,我都有些心疼她。好在已经是国庆节长假了,要处理的事情不是很多。
在这一个星期里,老韩的女人的骨灰给安置在白鹿原的紫竹林墓园。张文清后来还来了两次,其他的探视者我都不熟悉。
我和雪屏慢慢熟络起来,从一开始的眼神交会匆匆礼貌的一笑,到互相轻声地问候和细微地日常有分寸地关怀,陌生感也慢慢消散了。她也问过我是怎么认识老韩的,我还拿给张文清的那套说辞支应,好在她的反应要比张平淡地多,谢天谢地,这让我避免了如芒在身的感觉。
开始几天,老韩很少吃东西,医生在针剂中添加了能量和营养药,只能吃些软质的流食,我就在附近的餐馆给他定了鸡蛋羹。还有就是喝一些麦片粥,再就是喝些鲜纯奶。几次,老韩都要自己动手吃,我把他手给挡住,用调羹一勺一勺喂给他,他眼睛里闪过一丝灼人的光芒后,也就不再坚持。随着慢慢康复,连给他喂东西也成了我很奢侈的事情,在人来人往中,给他慢慢阻止了。看着他在我的调羹伸到他唇边,他张开嘴,勺子轻轻一侧,他就咽下鸡蛋羹,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很奇妙。我也才知道,一位母亲给自己的孩子哺育时,有着怎样的幸福。
在医院超市,我买了飞利浦的剃须刀。老韩的胡须长得很快,每天都要细细刮一次。洗脸的时候,我都仔细给他擦两遍,当我的手指抚过他的皮肤的时候,老韩的身体都在微微震颤,这也让我激动,要不是跟前有人,我肯定会把的双唇含住,把他的额头,他的脸颊,他的下巴,不依不饶地亲个遍。
老韩的肋骨真的有一根骨折了。交警队来过一次,对于问题的处理还在研讨中,说是等出院后给个参考方案。好在老韩的人和车是参加了保险的,损失当然有,也不是很大。
加上脚不能下地,每当老韩要方便的时候,雪屏就出去了。我就给他提了痰盂,给塞到被子下。等小便完了,我再给倒掉,把痰盂再细细刷干净。
当半夜里老韩醒过来,看见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把我的手抓住,轻轻吮我的手指,见我不言语地看他,就说:“小辉,真是苦了你了!”
我就快速在他脸上轻吻一下:“我愿意,我不觉得苦。”
当老左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的时候,我都出去接听或者阅览。不知道,怎么也给老韩觉察出来。
“小辉,你有事情瞒着我。”我矢口否认。
老韩就摇头。
当老韩女人的事情安置妥当,老韩的姐姐要来照顾他,给老韩挡住了,说是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有小辉就好了,他心细,是个男的也方便。
在这过去的(言情小说网:www. ⑥⑨⑥⑨xs.㏄)一天天,老韩慢慢把我就在不知不觉中推到众人的眼皮下,顺理成章,不露痕迹。
随着他孩子的多次探望,我也看出来,我微薄的付出,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和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