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却是陈汉章。
“老韩,你在家吗?在的话,我就去你家啊!”陈汉章笑着问。
老韩看了我一眼,我明白老韩的意思。说在家吧,人家就会来,可是今天老韩不想别人来打搅我们的二人世界,不说在家吧,明显人家有事情。
我给老韩做了个ok的手势,老韩就说:“在~呢~.”可能老韩的语气对方听着有些奇怪,就跟他打哈哈:“是不是你的那个干弟弟也在呢,肯定是了。你怕啥啊,我又不会吃了他,哈哈。”
不等老韩回答,对方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老韩还在那里一愣一愣地。
老韩看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才不管呢,他不想说就别说。
我就哼秦腔:
“我爹爹贪财把我卖,我不愿为奴逃出来。高桥去把姨母拜,请她与我做安排,谁料想中途以上迷失方向,巧遇客官把路带,忽然间后面人声呐喊,原是邻里乡党紧追来。说我是私通奸夫把父害,偷了钱财逃出来”
老韩肯定是没有听过我唱戏文,眼睛就睁大了,喜形于色,在我脸蛋上拧了一把,就说;“哎呀,真是胡萝卜调辣面,吃出看不出啊,小辉唱小旦还不错呢。每年元宵节,请省戏曲研究院和秦腔一团来村上唱戏,那个名角多得跟啥一样,马友仙,孙存蝶,李爱琴,李峰,张宁。只要你爱,有得你看了。哈哈,真是个好弟弟,看来跟你在一起真没错的。连爱好都一样啊,现在爱听戏的年轻人可不多。小辉,我咋就这么有福啊,就给把你抢到手了!”。
“我就说,哥啊,我们华县人,秦腔戏,可是自小孩到老妪,从田间地头到热炕头,没有人不会,也无处不在。”
老韩就兴奋了,脸都发红,秦腔,把老韩跟我的心又拉近了。
热热闹闹,嘻嘻哈哈,菜上桌,酒斟满。
再看我的“小辉牌”自制蛋糕也新鲜出炉了。
雪白的饼,青丝我给拼成字母love图案,把红丝拼成一个红心形状。薄薄的番茄片一颗挨着一颗,间或拿青椒丝隔开,一青一红嵌在饼子一圈,煞是好看。淡淡的奶油香味扑鼻而来,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老韩低头闭眼,长长地嗅了一下,睁开眼,在我脸蛋子上又轻轻拧了一下;“我小辉还是个糕点师,还没有吃,光是这一闻,就知道味道一定极好!”
开始插蜡烛了,开始点蜡烛了。
看那小小的火光在饼子上摇曳,看老韩兴奋得发光的眉眼,看这个新的环境,想我洪小军从此完全不同的人生,怎一个幸福了得!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日,就像用一堵墙,隔离了我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前面是焦灼,彷徨,翻遍千山万水的找寻,苦闷的期待。而今啊,苦尽甘来,灯火阑珊处的喜悦,温馨的归属感迅速水一样漫过我所有的心的角落,荒原上那一片一片的芳草开始离离。
“许愿吧,小辉赶紧许个愿!”老韩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双手合十,我闭上眼睛,
泪水从我脸上轻轻滑落。
老韩赶紧把我搂住;“莫哭,莫哭,哭啥呢,还难过啊,以后可不许哭啊,看你哭,哥也跟着难过。以后呢,有啥不痛快,就跟哥说,指望跟你好好地到老呢,动不动就流眼泪,让哥跟你瞎着急。好了,不哭了,今天是你生日呢!”
老韩不说这话还不打紧,一说吧,我就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所有的委屈,都从紧闭的大门蜂拥而出,都来撵我的眼泪,我先是咬紧牙,紧跟着就开始号啕了,什么是悲喜交加呀,这就是。
老韩也不再劝,把我的脸搭在他肩膀上,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脊背,一下,一下,再一下。
良久,我的苦水倒完了,就开始笑,先是抿着嘴不出声,再就开始咬牙忍,忍不住了就发出声。笑着笑着,就开始震颤了。
老韩推开我,假装生气了,把脸扭到一边去,不搭话。
等我把他脸扳过来,才看见他也在偷着笑。
他盯住我的泪水纵横的脸,说:“我兄弟疯了,我怎么把个疯子带回家啊!你是不是个疯子,是不是?肯定是了,我喜欢这个疯子,喜欢得不行”
不等他说完,我就堵住他的嘴,我要把他的舌头咬掉,看他还敢不敢说我是个疯子。
我就是个疯子,我要象疯了一样对你好!不服气是吧,不服气你也来疯吧,看是你疯还是我疯!
疯够了,老韩问:“小辉,你许了啥愿啊?”
我说:“哥呀,不问,你也知道——我要跟你天长地久!跟你跟到老,不管你有钱没钱,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对你好下去,好下去!”
老韩就不说话了,不说话的老韩就开始滴眼泪了,滴眼泪的老韩看着就不是老韩了。
我还当只有我会哭呢,老韩哭起来看着才搞笑呢,我才不去劝他呢,我只是笑了,轻轻在他额头上给他了一个爆栗。
吃了爆栗的老韩就不哭了,我就有些失望,我现在却盼他哭个稀里哗啦,哭个分不清眉眼。那多爽啊,那才能看出来他有多喜欢我。
可是这个讨厌的老韩却马上就笑了,他端起酒杯,说:“小辉,你瞧着吧,你只管瞧着吧!来,生日快乐!”
我端起杯子,说:“快乐快乐,你快乐我更快乐!”
绵醇的太白酒下肚,一股暖流迅速在心里漫延。
刚把酒杯斟满,门铃就响了,老韩看了我一眼,在我肩头拍了拍,就起身去开门。
我站起来,去卫生间擦脸。
来人正是陈汉章,那个长相非常不错的警官,听见他跨进院子就笑着说:“关门弄啥呢?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呢?”
陈汉章坐稳了,我才出来。
刚才把脸哭花了,进去照了镜子,自己都不忍心去看,拿海藻洗颜泥好好地搓了半天,看了一下护肤霜,也只有丁家宜,粘了点,在颧骨处,额头,鼻尖,下巴各点了点,细细用掌心揉搓了,再照镜子,光彩就不一样了,细长的眼睛和薄而性感的嘴唇都在笑。谁说天下无gay?这就是!
我淡淡地给陈汉章笑了一下,老韩的朋友,当然得客气点,再说我本来也就不是那种很木纳的人。
陈汉章今天没有穿制服,一身休闲装却也说不出的干净利落。正跟老韩说;“哎呀,今天谁的生日呢!烛光晚餐啊,看来真是赶巧不赶早,可惜没有带礼物来。”听见有响动,他转过身来,看见我给他在笑。
陈汉章楞了一下,刚才还刚毅的眼神就有些恍惚,接着就把手递过来,笑着说;“见过,见过”,说着就转过去看老韩;“你干弟?”
老韩就笑了;“我弟,小辉。小辉,这是刑警队长陈汉章,我以前的战友。”
我的手还在路上,没有触到陈汉章,一听老韩说是他战友,我的心里一凛,我好像忽然就理解了刚才陈汉章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太复杂又很简单的东西。老韩说过,他和一个战友以前怎么这么。
我的手被捉住了,而且对方用力很猛,我的手在他手心,可怜得像个俘虏。好在,他上下颠了颠,很快就松开了,老韩正用他的眼睛监视着这两只手。
落座,再添一只杯子,一副筷子。
重新上满酒,陈汉章说;“很高兴认识今天的寿星啊,老韩,你真有福。今天我没有带礼来,却能喝一顿生日酒,也算有福,咦,寿星今年多大?”
我就看老韩笑,我希望老韩去跟他说。
第一次在医院看见陈汉章,说不出为什么,不是觉得这个人不善,而是感觉他会给我带来什么伤害一样,今天再次不期而遇,他这样的眼神,我有些害怕,我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老韩说;“小辉28了。”
我绷住表情,没有笑出来,这个老韩啊。
而陈汉章依然说;“这个年龄就是好,不过我怎么看着他也就22,最多不超过25岁。”
老韩笑着。
说着说着,酒就过了三巡菜也过了五味。老韩和陈汉章就说起闲话来,哪个战友现在在什么位子上干得有多好,谁谁谁现在在哪个地方买了别墅养了小姑娘后来又换了,谁谁谁被人砍了是因为分赃不匀互相找人寻仇。
老韩的手艺非常不错,于是每个人就贪水起来。
中途陈汉章就去卫生间方便。我过去给老韩的茶杯里续水,老韩就笑着摇头,小声给我在耳边嘀:“我这个战友啊,太能侃了,你要是累了,先歇一会去。”
正说着,陈汉章就出来了,猛扎扎地问;“是不是说我坏话了?还偷偷摸摸地?”
我说;“老韩说你可能要和他聊通宵呢,叫我去外面看还有新鲜水果没有。”
陈汉章就笑了,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老韩的眼光真不赖呢,啥时候我也能收个这样的弟弟就好了。”
话说完了,手搭在我肩膀上却不放下来。
老韩的脸有些搁不住,“你想找个弟弟,还不简单地跟个啥一样?只要张声,排长队呢。”
陈汉章的眼睛就有些斜了,看着我说,“那啥时候教你这个弟弟也上我那里去玩,要不干脆叫他把我也叫哥吧,还不是一样!”
把肩膀一斜,想把他的手滑下来,可他已经五指用力了,嵌住我的膀子。
老韩眼光一聚,随后又散作笑意,说;“汉章,来喝茶,小辉才给【言情小说网:ẃẃẃ.6969zz.com】你换了茶叶。小辉你去前面超市看看有啥水果吧,家里的不新鲜了。”
陈汉章这才松手,抬手的时候,好似无意地用手背抚过我的脸。
磨蹭了半个小时在外面,等我提了芒果芭蕉橘子火龙果回来,陈汉章已经坐在他的警车里,老韩在门口,陈汉章说;“你还是小心点吧,明年八月份就要选举了,这样的女人要是疯了啥都干,多个冤家多堵墙!我走了!”
看见我回来,陈汉章把头凑到车窗口;“小辉,有空跟你哥上我那里去玩啊!”老韩道;“有机会再说吧。”
白色的桑塔纳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