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没有出现,熊平最终还是走了,我知道,这一次他再不会回来了。关于他病了的那段,我基本没什么记忆了,也许我的失忆是从那时就开始了的吧。
还没有忘记的是他最后的一个晚上,我守了他一夜。他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那些不连贯的话语说的都是他从小到大的一些生活片断。
哥,你看妈给我买的新书包;哥,你教我骑自行车行吗;哥,爸放抽屉里的一块钱是你拿的吧;哥,你敢伸手到这洞里掏螃蟹么……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他,他把这几年没叫我的“哥”这个称呼一晚上全补还给我了。
天亮的时候他清醒了,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我有点害怕。
我说你别怕,咱爸咱妈会来接你的,以后好好的和他们生活,别离家出走了啊……
我说完了以后,他就放心地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熊平的事过了好几个星期以后,我在一个晚上敲开了姚
叔诊所的门。
门开了以后我对他说:我的事情完了,从今天起我可以陪你睡觉了。那时候我们都管那什么叫睡觉,姚
叔叹了口气之后,让我进了门。
那天晚上我自己脱光了之后躺到了姚
叔的床上,可是我想象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应该说还是发生了,只是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
姚
叔并没有脱衣服上床,而是在床边久久地看着我年轻光滑的身体,眼神有些复杂,有些激动,有些慈爱,还有些悲伤。然后他俯下了身子,在我身体上嗅来嗅去,一次又一次深深地吸着气,仿佛要把我身体散发出来的青春的气息全吸进肚子里去似的。
而他最终手口并用地替我将压抑着的冲动全释放了出来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同志间那种性的意味,仿佛只是为了回报我的付出而给予的爱抚,像是为了逗一个小孩子开心而陪他做的一个小游戏。
说实话,这样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一种超出了正常的长者与小辈关系而又停留在
恋人关系之外的奇怪情感。但是我们还是彼此需要,我从他那得到缺少的安全感,他在我身上找到了可以宣泄
父爱的途径,还有关于青春的回忆。
他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我什么,反到是二十岁性欲正旺盛的熊伟耍小孩脾气,经常闹着要上他的床,一开始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他的,可后边就成了纠缠着要他来配合的游戏了。
姚
叔从来不拒绝我,只是在我纠缠过于频繁的时候提醒我一句:这样会分散
精力,影响你学习,要适当控制些。
而我每次提出也要替他服务的时候,他总是笑着摇摇头:不用。
我有时急了就会直接问他;你是不是不行了?
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和你们年轻人比当然是不行了。
一开始我是相信的,不过有一次因为有事经过诊所附近时,我决定顺道去看看他,那天不是周末,我拿出钥匙开了诊所门后,听到了后边屋子里有些奇怪的动静,我悄悄走到他房间门前,把虚掩着的门推开了一些,然后我看到他和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激烈的进行之中……这起码证实了他并不是不行,而是根本就不愿意和我那什么。
为这事周末的时候就跟他急了,问他,你要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不赶我走,还替我那样?
他还是笑着,学着我的口气回答我:谁说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我还能替你那样?
那我说要和你那什么你不肯,又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那什么。我愤愤地说。
他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熊伟,我不是故意背着你的,只是不想让你见到罢了,我喜欢你,但我不能爱你,因为我心里把你当我儿子一样看待……有哪个
父亲会希望儿子看到自己那样呢?
可我没想把你当老爸看啊。我无奈地说。
不过我当时明白了,我和他都是彼此的替代品,我们不可能相爱。
渐渐的我们开始在有空时候聊天了,我这才知道了关于他的一些事。
他快四十才结的婚,因为那时候压力大,也因为玩了这么些年有些厌倦了。当他儿子出生的时候,他把所有的
精力和爱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并且他下决心再不和任何同志的事沾边了。这一决心还真就坚持了十多年,直到他儿子开始进入青春期,叛逆的性格开始显现。
夫妻两都算老来得子,所以对这唯一的宝贝儿子不免过分溺爱了些,学习不好,没关系,经常逃课也只是简单地批评教育,直到他儿子被学校开除了,他们都没打过他一次。再想办法让他上学时候,他拒绝了,不想上学,就整天在街上和一堆小混混斯混。
等他发觉他儿子竟然开始吸毒的时候已经晚了,无论再怎么疼爱他也没法将他从那条路上拉回来了。全身心的关爱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他有些想不通了,父子之间开始有了经常性的小摩擦,他儿子从小到大就没受到过什么管束,所以等他开始真正管教起儿子来时,那小子根本就没法接受。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子间的摩擦也开始升级,直到最后,父子关系变成了一种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
他对儿子完全失望了,感觉自己这一生是多么的失败,在同志圈子里没能找到什么寄托,在儿【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⒐⒐⒍⒐xs.com】子身上的寄托也落了空……极度的失落中,一直压抑着的性取向又开始萌生,并且最终战胜了理智。
长年的压抑再加上在这事上可以获得暂时的愉悦和解脱,所以他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了,每天找人,有时甚至一天之内可以同时接触两三个。他发现自己在这事上已经上瘾了,和他儿子一样,不同的是他儿子迷
恋的是毒品带来的短暂快乐,而他迷恋的是男人的身体。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更加绝望了。
他不再顾及儿子和家庭,每天都沉迷在刺激和短暂的快乐之中,这样不受控制的行为让他没法去考虑小心不小心的问题了,于是一天夜里他趁妻子值夜班时将一个男人带回了家,当他们正在偷偷享受肉体之欢时,被临时有事赶回家的妻子撞到了。
没有吵闹,他的妻子只冷冷地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也没有离婚,他们都是年过半白的人了,这年纪离婚在当时简直就和同志的事一样遭人鄙视。
他妻子和他在同一家医院上班,他索性辞职了,为了让他妻子能够安心呆在医院里,也为了不必每天面对她鄙夷的目光。然后开了这家小诊所,而且就开在那个同志聚集的小公园附近,好几年了,他一直住在小诊所里,没有回过一次家。
他很喜欢找和他儿子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喜欢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喜欢在想象中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儿子,可以暂时地获得一些安慰。不过他从来不和年轻人真做,常到小公园的人都知道他的这个怪癖,年轻的后来都不怎么爱搭理他了。
幸好你是第一次到公园,要不你肯定也不会理我的,不过把你带回来这段时间,我发现我真把你当我儿子了,你和他们毕竟是有些不同的……熊伟,当我儿子怎么样?他笑着问我。
我摇摇头一口回绝:不行,我想要的是一份真正的爱情,而不是畸形的父子恋。
虽然拒绝了他,可我并没有离开他,还是每个周末到他那帮忙,他也不希望我离开。就算不谈同志之间的感情,我们也还可以算是忘年之交,并且我还能从他有意无意表露出的父爱中得到些温暖,虽然这不是真的父爱。
就这么相处了一年多时间,直到我毕业了,找到了工作。他忽然就中风了,我安慰他,说我可以一直照顾他让他安心养病。可他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对我说:我想回家了,你送我回去!
那天我拿轮椅推着他把他送回了家,他的妻子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接过轮椅有些粗暴地将他推进了家门,这得感谢她良好的教养和涵养,我猜她对姚叔还是有些感情的,要不她根本不会让他进家。
可是他们的儿子可没那么好的教养和风度,他追了出来,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货……你和老东西那些破事我全知道,你还好意思把他送回来?把他弄成这样你就想一走了之了,没门!
一路骂到了没人的地方时候,他忽然开口问我:你身上有钱没有?
我把所有的钱给了他以后,他满意地走了,临走时甚至厚颜无耻又轻蔑地说了一句:老东西不成了,以后找我吧,只要给我钱,我替老东西伺候你……虽然你们这些人让我觉得挺恶心的!
我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年之后,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信封,是一个星期前寄出的。打开后发现里边竟然有一本存折,上边有六万块钱,还有密码,而且是以我的名字开的户头。我知道出事了,拿了存折就赶到了姚叔家里。
然而还是晚了,他三天前就去世了,我只看到了他们家客厅里他的一幅镶
黑框的照片。
再次见到我时,他的妻子就没那么客气了,尖着嗓子冲我叫:就是你,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你害了他,害了我们全家……我不会放过你的……她有些失去理智了,把我当作了所有同志的代表。
他们的儿子冷笑着坐在客厅里看着我。
我把存折放下了,没有说一句话,看了一眼照片转身就走了,心里有些哀伤,可是不那么强烈。
哈,老东西竟然背着我们给了你那么多钱,他对你可真好啊……他儿子忽然说了一句,语气快乐而又惊喜,没有一丝悲伤。
就在我走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恶狠狠地冲我说了一句:熊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把欠我们家的全还回来!
后来听说姚叔的妻子半年后也去世了,不关我的事,是被她宝贝儿子气得吞了安眠药!可是那小子从此就赖定我了,经常来找我要钱,被逼急了我就揍他,他也不还手,揍完了之后问我:熊伟,你凭良心说吧,你有没有欠过我和我妈?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欠过他们,不过我的确是欠了姚叔,我没来得及报答过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