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接到唐唐的第十二封信,打开邮箱的瞬间,我拉动鼠标的手确实颤抖了,而且心悬到了嗓眼上,泪水已经涌出了眼眶,我纵是铁石心肠,也被唐唐深情的呼唤感动了。
我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➒➒➏➒xs.com】了,可该死的是,看到唐唐最后这封信,我早已是泪湿双眼,脸上冰凉一片。
我真想替唐唐找回他的国荣,可是国荣,那个该死的国荣,他究竟在哪儿?如果他是个GAY,如果他也爱看小说,书连他不可能不来,让这样一个重危的奄奄一息的病人与我纠缠不清。
但我做为一个GAY,确实被他如此强烈的呼唤感化。
早上,我没加任何思索在超市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我说:“我是爱尔兰,不,是赵冬,我找唐唐。”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失声的痛哭,隔了许久,她说:“国荣,是你吗?原谅我吧,我对不起你,你要我怎样都行,求你来看我儿了一眼吧,求求你,过去的事都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早知现在,当初……哎……我当初真是浑……”女人又伤心地哭了。
我焦急地抢白:“我真的不是张国荣,我是赵冬,爱尔兰是我的笔名,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女人或许将电话放在唐唐的耳边,她边哭边说:“唐唐啊,国荣他,他终于来电话了,你听清楚了吗?”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一种像来自远古森林传来的嘶哑而忧伤的声音。
唐唐缓缓地说:“国荣……回来……回来……”
电话里顿时一片嘈杂声,哭声此起彼伏。
我内心深处的良知在告诉我,必须竭尽全力,尽一个作家的义务,来挽救这个痴情而被病魔缠身的男人,这也是GAY对GAY的份内之事,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初夏的热烘烘的风透过窗子吹过来,使我的心情异常焦虑而糟糕。
我打算把这件事做为我的隐私,这样的事绝对不能让老婆知道,因为她是那种爱一个人不容许其它人侵占的女人,所以我一直与她亲密地保持着最和谐的关系。
因为她,因为女儿,我放弃了所有以前的男朋友,不管他们在背后说我什么,总之,幸福的生活应该好好去珍惜,你说呢?如果不是因为老婆和女儿,我想我早就给唐唐去电话了,甚至,见面和上床的事早在他给我来信的三天之内就发生了。
第二天早班时,我在超市接到了电话,是唐唐母亲的。
她说:“这简直就是奇迹,他昨天早上在生命线上挣扎,你的电话来了,他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神志。国荣,无论你是不是国荣,求你,一定来一趟吧,你说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哪怕我的整个遗产都给你,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求你,你一定来看看他啊。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也是我的儿子啊……”说完,她又在电话那边轻声啜泣起来。
我迟疑着没有回答,她又将电话给了唐唐,唐唐那异常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国荣……原……谅……我们……”
我的耳膜被那衰弱而疲惫的声音震得发麻,我挂了电话。
这就是世间所谓的巧合,简直让我觉得像是在写一部小说一样。真的让人不可思议。
搁下电话以后,老总召集我们超市几个非常有业绩的保安去上海考察,同时在当地观光旅游三天,而唐唐的母亲给我提供的地址正是上海。
后来,我想。
无论怎么着,还是去看看他吧,不管他热切的追求和呼唤有多么强烈,总之人活着要尽自己的所能去关爱别人,宽容别人何尝不是美德,更何况都是GAY。
如果想彻底摆脱他的纠缠,只能用见面来解决,让他看看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让他彻底绝望。同样,我也可以善心祝福他,无论他康复也好,离开这个世界也好,让别人这样牵挂着总归不是一件快慰的事,就这样定了。
走进这家大医院,一股浓重的药水味袭入我的呼吸道。说实在的,我尤其讨厌药味,十分健康的我在此之前,从未进过任何一家医院大门,绕了好多圈才找到肿瘤病区的抢救室。
我推门问护士:“唐鹤德的病房在哪间?”
值班护士摇摇头说:“没这个病人,是不是在其它科?”
“他患的是肝癌,晚期。”
“那应该是这里。”护士说完,又把目光投向墙上的病人一览表,说:“你是不是把病人的名字记错了?”
“不会呀。”我正打算拨唐母的电话,一个五十多岁的,非常富豪的女人呆呆地看着我,慢慢向我走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她走近我,说:“国荣,好孩子。你,终于来了。”说完一下子扑倒在我的怀里。
我搀扶着她起来,她带着我到了唐唐的病床前,我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唐唐,他浑身上下插着氧气及各种叫不上名的线头。
许是疾病的痛苦折磨或是肝癌导致机体一系列功能紊
乱,唐唐那张暗黄的脸上颧骨高耸,
嘴唇苍白而干燥,与我在网上搜到的唐唐不太像。
护士忙碌地向输液管里加着各种药,这时,我清楚地听到唐唐的喉咙深处一直在轻轻地呼唤着:“国荣……国荣……”他就这么不停地呢喃着。
唐母说他现在的病情已经到了肝癌晚期,继发肝性脑病,已经是病情最严重的阶段了。
唐母将我推向唐唐的床前,我又一次小声申辩:“我真的不是他要找的人,这样骗一个垂危的病人,我心里不踏实。”
“孩子,别开玩笑了,这么多年你的声音变了,但你的相貌和性格不会变。”唐母凝视着我说。
我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什么事呀!莫非他的那个国荣与我长相也一样不成?可是我绝对长得不像张国荣啊,就这样半推半就,我被唐母推到唐唐的枕边。
我注视着眼前这个危在旦息的病人,真的被他那双深陷的眼睛里
射出的光感动了,他衰弱至极的躯体上嵌着眼睛似乎是深潭中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尽管他不久于人世,但那依依不舍的光芒让我心生悸动,他的喉管丝丝地响,声音却极其疲惫。
我轻轻叫了他一声:“唐唐,唐唐,我来看你来了。”
当他的视线与我相撞时,像受到了刺激一样,手伸到我的面前,是那么的无力和孱弱。
他轻轻拉着我的手,我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母亲,她正在伤心叹息。
慢慢地,唐唐的脸色在变,他忽然间,神智完全恢复了一样,他做出起床的手势,我抱着他瘦弱的身子,扶着他坐了起来。
他说:“妈……国荣大老远来了……你怎么不请他去吃饭?”
唐唐的母亲吃惊地看着他和我,不敢相信似的,忙不迭地答应着:“是是是,我们马上就去!”
我勉强说:“我不饿,还是先陪你一会儿吧?”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唐唐看着我,我使劲咽了一口唾沫,感到心跳加速。
“说吧,儿子。”唐唐的母亲不停地擦着眼泪,也不停地拿吃惊地目光看着我。
唐唐停顿了一下之后,感到
嘴唇发干,唐母赶紧用棉签在他干裂的嘴唇润了一会儿。
唐唐说:“妈……我是李唐吧?不是唐鹤德?”
唐唐的母亲再次吃惊和哭泣起来,她不停地哭,边哭边说:“李唐啊,我的儿啊,你,你,你终于醒过来了?”
就在这时候,我还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暂且还把他叫唐唐吧,他转过身来对我说:“国荣……你能原谅我和母亲吗?你,能在我死后……经常去我的坟前陪我说会儿话么?不然,我会感到寂寞的……”他的声音异常衰弱和凄凉,有种让人肝肠寸断的感觉。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眼睛怎能不湿润?
我看着唐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能紧紧地握着他冰凉的手,重重地给他点头。
“放下我吧……我太累了……想……歇会儿……妈,你带国荣去吃饭吧……”唐唐衰弱地说。
“好,我这就去。”唐唐的母亲已是泣不成声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唐唐一直看着我和他母亲,就在我们出门的瞬间,我看见眼泪从唐唐的眼里大滴大滴的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