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月4日•周日•先旗路分局•11:36
秦明从一大堆照片和资料中抬起头来活动了几下脖子，朝庄严的桌子看去，昨晚他离开后就没有再出现过。虽说厚剑军让他看情况行动，但这未免也太自由了。这么多嫌疑人需要排查锁定，那人竟然不知道往哪去了。厚剑军究竟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让庄严自由行动的呢？因为他长得太像程焱而不好意思下命令？还是说只是单纯想见识见识他的能耐…？
“秦明，”
厚剑军的声音打断了秦明的思绪，“啊？嗯。”
“你去吧，”厚剑军说道。
“啊？去…去哪儿？”心猿意马。
厚剑军看了看庄严的桌子，“如果在意就去吧，”
“我…没在意，”秦明口是心非着，“再说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厚剑军停下手里的资料筛选，从右手边的三层文件夹最上方抽出一张纸递给秦明，“昨天散会之后学东联系了监控里看见的几个外卖员，肖蕾蕾她们确实定了外卖，外卖的菜单和成分都写在这儿了。今天早晨小陈儿打听了一下，吉瑞花园小区的所有垃圾都统一回收到优德环保再生资源了，这儿也有地址。然后下面这行是报案人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估计他现在应该在垃圾场。”
“你怎么知道他在那儿？”秦明接过纸。
厚剑军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自己，我应该会去一趟垃圾处理厂，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也许能找着嫌疑人处理掉的垃圾，如果真有，那很可能发现嫌疑人的指纹。”
秦明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果然厚剑军还是很厉害…抬起头看向对方：“那我先出去一趟，”
“小家伙，”
秦明走到门口时听到厚剑军这么称呼他，忽然心跳得很快，他转过头看着秦明。
厚剑军直视着秦明，“一定小心加小心。”
秦明看着厚剑军，他们之间曾经有过足够的时间相处，所以虽然还有隔阂，但对于彼此的表达方式都已了然于心，秦明点了点头，“嗯，你也记得按时吃饭，我先走了。”
厚剑军看着秦明走出去的背影，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然后继续埋头于资料中去了。
开着手机导航，秦明来到优德环保再生资源有限公司，走到保安室掏出警官证说明情况之后，果然从昨天晚上九点多开始庄严就真的来了这里，“不好意思，麻烦你带我去找他。”
保安联系了公司前台，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人就走了出来，“警官同志您这边请，”
秦明点了点【言情小说网：ẃẃẃ.⁹₉₆₉xs.com】头跟着人往里走，“前天的垃圾还没处理？”他问接待人员道。
“嗯，我们回收之后的垃圾应该是每天晚上十点前把前一天的垃圾分好类，然后再填埋或者处理的，不过昨天那位警官同志来了之后我们就还没有进行处理。”
秦明点了点头，“这些垃圾是分区回收的么？吉瑞花园那个区有多少？”
“因为我们是分批回收统一处理的，每辆回收车回来的时间也都不一样，所以我们只能通过车辆进场的打卡记录猜出来吉瑞花园那附近的垃圾大概在哪儿，具体的就确定不了了。”
秦明皱了皱眉头，因为不是第一次来垃圾场搜集证据，所以他知道这种大海捞针似的工作有多辛苦。
“就是这儿了，”接待员把秦明带到垃圾放置场，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垃圾堆满了一个比足球场还大的封闭工厂，虽然这里的天顶有十好几排通风、排风口，但长年累月的堆积还是让这里充满了让人窒息的臭气，“您是不是也不戴口罩…”
秦明往里面望去，听到接待员的话转过头，“我戴，”
“那给您这个，”接待员将一个防毒口罩递给秦明，然后接着说道，“我们昨天问过那位警官用不用帮忙他说不用，那现在…”
秦明接过口罩，对接待员回答道，“没事儿，我们自己找就行，谢谢你了。”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儿您和那边管理员室联系就行，”接待员指了指门口卷帘门旁的一个透明玻璃的小屋。
“好，谢谢了。”说罢秦明朝着垃圾堆走去。虽说戴着防毒的口罩，但秦明还是觉得腐烂发霉和说不出的混合气味直往鼻子里钻。刚才那个接待员说庄严没戴口罩，再加上他的鼻子比一般人还要灵敏…终于走过了三堆垃圾山，秦明在靠着厂房墙壁的一堆垃圾前发现了庄严，这个侧脸怎么看都是程焱啊…就连工作时认真的模样都一样…
庄严在垃圾里找着，他直起身子用戴着手套的手背堵了一下鼻子，余光发现了站在侧身不远方向的秦明，于是朝他看了一眼。
秦明和对方对视了一下，然后赶忙走过来，“我听说你昨天晚上就过来了，一晚上没走？”
庄严点了点头。
“你一晚上都在这儿？”这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后面半句秦明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本来只要想想这种气味沾染到身上就很不舒服了，如果再说出来，岂不是会更加不舒服。
庄严依旧点了点头。
“你在找嫌疑人带出来的垃圾对吧？”说着秦明戴上手套，走上前开始翻垃圾，“我跟你一块儿找，”
庄严看了看秦明，依旧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明本想和庄严说几句话，但现在这种环境也是什么都不想说，垃圾的气味让人连呼吸都不想，但时不时的恍惚让秦明觉得身边的男人他就是程焱呐，心里一层层的情绪波动席卷着秦明，为什么有种悲伤却带着淡淡的喜悦？明知道这个男人只是长得和程焱很像而已，但秦明还是宁可催眠自己程焱就在身旁、程焱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阳光从天窗照到垃圾堆上的时候，应该已经过了正午吧，庄严幽幽地直起身子。
秦明看向对方，只见庄严用手背敲了两下额头，“怎么了？”看对方双眼通红，于是秦明摘下一只手套掏出手机，都下午两点多了，“先休息休息吧，”
庄严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秦明看着男人的倦容，终于把自己手上的两只手套都摘下来扔在地上。走到对方面前他说道：“先休息一会儿再找，这还有这么多东西呢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着，”说着拉住庄严胳膊就朝外面走。
昨晚找了一宿，为了能分辨出证物，庄严刻意没带口罩。将近17个小时里他嗅了大量的气味，现在脑袋像炸开了似的疼，而且下午又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他已经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睡着了。
秦明把庄严拉到外面，好在天气还算不错。秦明摘下口罩，鼻腔闻到了些许新鲜的空气，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呃——！！这么臭！！”说着咳嗽起来。
庄严看着躬下身子咳嗽的秦明，终于笑出来。
“笑什么啊你，”秦明想拿手堵住鼻子，却被透过手套渗透到指尖的臭味熏到了，“我去这么难闻！”
“幸亏刚才在里面你没逼我跟你说话，”庄严笑着走到草坪前，十一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很冷，所以草皮上还有水管在浇水，他拿起浇水的软管，“洗洗手，”
秦明走过来洗手，“洗了也那么难闻…”说着想起什么事，于是抬头看着庄严，“不对啊，我记得以前去废品公司，都有一次性外套啊，你为什么不穿？”
“你不是也没穿么？”庄严还是笑着。
原来这人也会露出和程焱一样的笑容啊…阳光中，在他上唇里若隐若现的小虎牙，还有那一笑就会变成两个上月牙的双眼，“我看你找的那么投入，我穿上不是显得你笨了么？”
“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庄严说着把水管递给秦明，“帮我拿着点儿，我也洗把手。”
“吃什么么？你刚才怎么了？”秦明问道。
庄严呼了一口气，“头疼，在里面正常待一宿头都晕了更何况是垃圾堆里。”
“也没带着药，我给你去管理室问问？”秦明说道。
“不用，我不吃药，”庄严自然地回答：“止疼药对神经有影响，要是这点儿疼就忍不住，估计训练鼻子那会儿不得天天吃药了。”
“哦…对了，你肩膀好点儿了么？”
庄严看了看自己前天晚上在别墅中弹的肩膀，“擦伤，没事儿了，”
秦明看看庄严，然后说道：“刚开始训练时特痛苦吧，用本来就比别人灵敏的嗅觉去反复习惯尸臭啊血什么的…”
庄严还洗着手，抬头盯着秦明脸看，之后才淡淡地说道，“在别墅那天晚上对不起啊，用枪打你们，幸亏你们队长反应快。”说罢甩了甩手从秦明手中接过水管放回草坪里。
秦明摇了摇头，“厚剑军以前没这么冷，从我们俩发小去世了之后…”
“就是你说的那个和我特像的人？”
“嗯。”秦明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抽烟么？”
庄严摇摇头，“我不抽，受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哦，也是，”秦明有些尴尬地把自己手里的烟也收了起来。
“你抽你的，没事儿，”
“不了，一会儿你还得用鼻子找东西呢，呛着你不好。”秦明说。
庄严咧了咧嘴，“让你说的跟警犬似的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明赶忙解释。
“我知道，”庄严脸上又浮现了笑容，“烟味也比里面那堆垃圾味好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