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

  ——你想知道我是谁？

  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上海市×区×校高二一班的学生。

  ——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又高又大、即便是藏在最角落，你也会第一眼看见的那一个？

  那当然不是我！

  那是他，不是我。

  至于我？

  我敢肯定你找不到！因为我太不起眼。

  所以，你还是不要费劲儿了。

  其实我也不是那种会讨人喜欢的人，你不会想真的认识我。

  ——你不相信？

  那好吧，那我就给你做个比较。

  在我们高二一班男生当中有两个最：我，最小，不满十六；他，最大，足足十九。我，全班男生中最矮，跟他比还不及他肩膀，而且很瘦小；他，全校男生中最高，超过一米八零，而且很强壮。我，少言寡语，默默无闻，还配着一副又笨重又老气的黑框眼镜；他，风头出尽，光芒四射，英俊的脸蛋上居然生就了一双又邪恶又漂亮的绿眼珠。我，学习成绩永远是全年级第一，但是除了读书，其他什么都不会。于是好学生妒忌我，坏学生鄙视我，我是同学眼中最标准的书呆子，也是全班同学欺负作弄的对象。而他呢？除了化学成绩一塌糊涂，其他各项功课也都不差，而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但威猛洒脱，而且是校篮球队绝对主力！因此，他是男生崇拜的偶像，也是女生仰慕的白马王子。当然，除非是他欺负人，没有人敢欺负他。

  我，叫丁璐。璐，是一种美玉，不过他不懂，在他口里，那个“璐”字，成了“奴隶”的“奴”。

  至于他？

  他的名字有点儿拗口，而且他很凶，我跟人随便说他的名字，他知道了说不定会揍我，所以，你自己去问他吧！

  ※※※

  在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爱我，那是我妈妈，因为从小到大，我没有让妈妈失望过，我永远都是妈妈的骄傲！——当然，我也没有让老师失望过，我也是所有老师的骄傲，但老师只是喜欢我，不是爱。

  妈妈是小学教师，从我五岁开始教我念书，到我六岁正式上学，直接就读了二年级，而且从此以后门门功课都是全年级第一。也因此，一直从小学上到高中，我都是全班年纪最小的。

  妈妈爱我，可是爸爸不爱，他只爱妹妹。最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渐渐大了一些，能够听懂一点儿事情。我听见他跟妈妈吵架的时候，总是说我长得一点儿不像他，肯定不是他的儿子！——他几乎天天跟妈妈吵架，往往吵着吵着就会打起来，如果我开口求他不要打，他不但不听，反而会转回头来打我。而妈妈要护着我，结果就会挨他更重的打。所以渐渐的，他跟妈妈一吵，我就躲在角落里边哭。而他们吵得实在太频繁，再到后来，我就麻木得连哭都不会哭。

  可是我怎么也弄不明白，明明我叫他“爸爸”，为什么他会说我不是他的“儿子”？我背着他去问妈妈，妈妈抱着我哭，说她受了冤枉，说我真真正正是爸爸的儿子。

  我还是不懂，我只是知道了我就是惹爸爸心烦的根源。直到又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恍恍惚惚有些明白过来。而从明白的那一天起，我没有再叫过“爸爸”。妈妈说我确实是他的儿子，但是他不信，他既然不认我，我也不认他。

  再后来，妈妈终于跟爸爸离了婚，我跟随妈妈嫁到了上海。而我的新爸爸，就是我从前的爸爸怀疑是我亲爸爸的那个人，后来我知道，他是我妈妈所谓的初恋情人。

  新爸爸家里还有一个老外婆、和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和一个比我小一岁的弟弟。

  唉～！这关系好复杂，我本来就有点儿小迷糊，更被搞得晕头转向。

  为什么？你想想，我亲爸爸怀疑我是后爸爸的亲儿子，因为我后爸爸是我妈妈的初恋情人，而且是我妈妈先嫁给了我亲爸爸，我后爸爸才远走上海打工。那么，我后爸爸，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儿？

  反正我的小脑瓜儿没法儿将这些关系理清楚，所以我干脆也就不去多想。我只知道我来到了繁华的大上海，在上海市有了一个新家，并且这个新家比我们以前的家宽敞很多，也漂亮很多。

  可是很快地，我就不喜欢这个新家。从前的爸爸虽然不爱我，可是只要我小心地不去触怒他，他也就不会搭理我，要吵架打架他只会找妈妈。但是在这儿，新爸爸对我还算可以，可是姐姐弟弟都看我不顺眼，常常一句话不对，就是一巴掌。姐姐不用说，她比我大，打我我也不敢还手，何况她并不比我矮，就算还手，我也未必能够打得过她。而比我小一岁的弟弟，又顽皮又野蛮，我就更不是他的对手。至于那个老外婆——

  该怎样形容她呢？这样说吧，在格林童话中，常常都会有一个老巫婆的形象，而在我的想象中，就跟她一模一样！

  所以我很孤立，也很受欺负。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妈妈看起来跟后爸爸很恩爱，起码我从来就没有听见他们两个人吵过架。妈妈是我最爱的人，只要妈妈过得开心，我受点儿欺负无所谓。所以他们欺负我，我都吞进肚子里，从来也不会跟妈妈说，因为我怕妈妈因我而伤心。

  但是妈妈爱我，我受的欺负她都知道。

  有一天家里没有人，妈妈突然抱住我哭起来。她说对不起我，说她一步错步步错，结果，连累得我替她承担罪过。我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终于明白了所有事情。

  妈妈当初跟后爸爸本来相亲相爱，但是后爸爸没有工作，而且是农村户口，因此妈妈家里人都不同意他们的婚事。而最终，妈妈顺从父母的心愿，选择了有着当时俗称“铁饭碗”的亲爸爸。而后爸爸因此一怒远赴上海打工，并在上海遇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寡妇。后爸爸为了能在上海落户，也为了报复我妈妈，很快就跟这个寡妇结了婚。也因此，他有了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女儿。

  再后来，那个寡妇因病去世。后爸爸开始不断地给我妈妈写信，打电话，怂恿着我妈妈跟我亲爸爸离婚改嫁给他。妈妈跟亲爸爸之间一直并没有爱情存在，最终，我妈妈经不起爱情的诱惑，真的选择向我亲爸爸提出离婚。而为了离婚，我妈妈甚至不惜收集爸爸实施家庭暴力的证据，逼着爸爸对簿公堂。最终，爸爸不得不离婚。而她，如愿以偿带着我远赴上海，改嫁给了后爸爸。

  然而，我妈妈万万没想到，后爸爸之所以要重新将她抢回来，不是为了爱，而只是为了报复。

  报复妈妈的抛弃，报复他所认为的薄情寡义。

  他不跟妈妈吵架，或是打架，那些都是野蛮人做的事情。然而，冷暴力，有时候比真正的暴力，更加可怕。

  当然，这些事实是我随妈妈到了上海很长时间以后才知道的。

  不过，我要讲的，并不是妈妈的故事，而是我的，是我跟他的。

  那是很长的一个故事，长到几乎可以讲一辈子，但是从哪儿开始讲起才好呢？

  嗯～！既然到了上海，我得先办转学，那就从我进入我的新学校的第一天开始讲吧！

  我，丁璐，记好了，我的故事，我跟那个把我叫做“小笨蛋”、把我当做“小奴隶”的人的故事，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