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信,如果我想要还手。这个看起来比我高了点的男孩,绝对会被我揍得趴下。我也确实很想这么做了。
他是大叔的儿子,不管怎么样,都要给大叔面子。我这么告诉自己,并且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抑制住眼中就要爆发的怒火。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就现在,你给我滚!”男孩指着门外继续咆哮着。
我咬了咬牙,就准备走出这扇门。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家,我本就不该待在这里的。就在我跨出门的那一刻,一个威严愤怒的声音传来,“小志,你在做什么!”
叫小志的男孩,赶紧转身。这时,大叔站在电梯口,正皱着眉头,眼中充满了怒火。
小志本来愤怒的脸上,此时却堆满了笑意,“爸,你回来了。家里来了个贼,还骗我说是你认识的人。”说着还白了我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很重。
“你在胡说什么!”大叔的声音中有压抑的怒火。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再看他,继续我原本的动作,跨出了门,走到大叔身前,深吸了口气,然后放开捂在自己脸上的手,尽量对大叔扯出一个笑,“大叔,没事的,这都是误会。我想,我该离开了。谢谢这两天的照顾。”说完,我没有给大叔回答我的机会,就那样窜进了正在关上的电梯中。不得不说,我心中很是火大。如果小志不是大叔的儿子,早就该被我打趴在地下了。可是爸爸教过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谨记这一点。他沾了大叔的光,我才没有出手。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大叔正焦急地想要伸手阻止电梯门的关闭。而小志则在他身后不满地拉住了大叔的手。
大叔终究没有来得及阻止电梯门的关上。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对面光滑的金属壁倒射出自己苍白的,上面残留着一个鲜红掌印的脸,差点就哭了出来。我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为什么城里人是这样变态的?我咬了咬下唇,“绍阳,别哭。”牛哥这么告诉我,现在我也这么告诉自己。“人总是要吃够委屈才能成长。”这是爸爸告诉我的,我也一直坚信着。绍阳,你忍一忍,不要哭,只要承受过了这个委屈,那么,你就成长了。我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
电梯门开,我跨出电梯,往大门外走。
身后却传来大叔气喘吁吁的声音,“绍阳,别走!绍阳!”
我任性的没有停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转身,哪怕只是看大叔一眼,这个亲切的面孔可能会让我马上掉下克制了很久的委屈泪。于是,我加快了步伐。
我出去后就是一阵子的乱跑。这里还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我感觉那股委屈的气稍微平静了一点,就停下来。
才刚停下没一会儿,大叔的车子就来到了我身边。我告诉自己要笑,于是充满中就让脸部保持着微笑。
大叔开了车门,从车里钻出来,然后拉住我的手,胸膛依旧在上下起伏着,“绍阳,你这孩子,不是叫你别走了吗?”
我轻轻摇头,“大叔,你不用追出来的。我没事。这两天确实打扰你了。”
宝大叔皱着眉。
我推了推大叔的肩膀,让笑容更加灿烂,“大叔,回去吧。”
话刚说完,小志也开着一辆跟宝大叔差不多靓丽的车子从后面追上来。他放慢了车子的速度,将头探出窗外,然后双目充满了怒火,恶狠狠地叫着,“那个农村来的乡巴佬。你们俩给我听着,我跟你们誓不两立!”说完,他就加快了车速往前窜去。我分明看到了他的脸上也有着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大叔看着我的神情很奇怪,他摇头,“小志都是被我给宠坏了。绍阳,你别计较。”
心中没有愤恨,那是假的。我摇头,“大叔,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静地走一会儿。”
“绍阳……”宝大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大叔,回吧。”我的眼神很坚决。
大叔摇头,“你这倔孩子!记住,大叔下午哪里都不去,在家里等你。”他看我的样子,仿佛在征求着什么。
我点点头,“我会回去的。”
大叔开车走的时候,还回头了好几次。我有点茫然,有种天下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的感觉。苦笑着摇头,我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居然碰到了宝大叔这么好的人。接下来我又如昨夜的状态一般,如一丝飘荡的游魂,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一味的乱走。
远远看着一人打了辆的士。在那边开了半天的车门,愣是开不起来。司机就帮忙从里边开了门。那个司机探头对乘客说了句什么,然后随意地转过了头,正好看到了我。这个城市这么小吗?那个的士正是老秦的。
老秦看到我之后,双目一亮,然后居然推了准备钻进去的乘客一下,嘴里边对那乘客说着什么。
也不等乘客有反应,他自己关上了车门,然后就在大马路上倒车。那个乘客指着远去的的士,看样子是破口大骂了几句。
老秦一直将车子倒到我的面前来了,然后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进来。”
我笑,“不会进到一半又被你推出来吧?”
老秦白了我一眼,然后拉住我的手,一下子就把我拉到了车内,并且利索地关上了车门。“又怎么了你?”
我莫名其妙,“什么又怎么了?”
“嘿,你小子!别告诉我你脸上那巴掌是染上去的!”老秦很不客气地在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看着老秦,我居然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打蚊子弄得。”
老秦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情,“得得得,算我今天倒霉,要去哪里?”
我别开头,看着窗外,“哪里都不想去。”其实心里却一股温温暖暖的感觉。老秦似乎便是那暖炉,总能在不经意间带给你令人回味的温暖。
“放心,我不收你钱!”老秦大咧咧地说着,竟自发地启动了车子。
这回,一个游魂就变成了两个。老秦是个很称职的导游,他开着车子信手指着一栋建筑,就能给我讲出一大堆的故事来。按他的话说,“这是古城,故事多着呢。”
老秦仿佛根本不在乎车子的燃油,拉着我逛了两三个小时,我原本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末了,老秦才问,“好啦,小子,告诉秦老哥,你家在哪里?”
我摇头,“没有家。我不是城里人。现在住在宝大叔的家里。”然后我就告诉了老秦地址。
很快,就来到了大叔的楼下。老秦这么一逛,我对附近算是熟悉了一点。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老秦,我的心情好了许多。我笑着,由衷地说,“老秦,今天真的谢谢你!”边说着,我的手已经打开了车门。
老秦故意装出嘿嘿的淫荡笑声,伸手在我脸上摸了摸,说,“看你长得这么清秀,是不是该给秦老哥一个吻以示感谢?”说完还故意将脸凑在我的面前。
老秦的手摸在脸上没有那种被宝大叔摸着激动人心仿佛触电的感觉,仿佛多出一股平平淡淡、安安心心的温和。鬼使神差的,我猛然低下头,在老秦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呵呵笑着赶紧推门下了车。
老秦愣愣地看着跑开的我。然后在我身后大喊,“靠,小子,你这是吃老秦我的豆腐!”
我跑到门口,笑呵呵地回头,“老秦,下回的士费一定给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