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永亮一到家,马上就接到了秦宇超的电话,所以在买返程车票的时候,自然是将两个人的车票一起买了。
到了初七这一天,两个人告别了贺老妈跟金铃母子,一同先坐汽车到市里,再从市里转火车去往广州。
一到广州,贺永亮就打电话给高天龙,得知马小乐已经出院,而且身体并无大碍。贺永亮考虑着他跟马小乐根本连好朋友都算不上,而一个人自杀未遂,最需要的除了至亲至爱之人的温柔陪伴,恐怕就是冷静的思考空间。其他不相干人的同情与宽慰,只会令自杀者感觉羞愧与尴尬。
所以贺永亮决定暂时不要去打搅,等过一段时间,再借着其他的缘由,去找马小乐说说话聊聊天。
放了十多天的长假,还是积压了很多事情要处理,秦宇超更是每天都忙着出去给客户拜年。但也没忙几天,就在刚刚过完元宵节的时候,关世杰忽然从北京回来了。
一见面,贺永亮就吓一跳。不过就是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从前那个威猛活跃的关大帅哥,居然变得憔悴,瘦削,而消沉。这两个月他所承受的逼迫与重压,不问可知。
可是他居然排除万难还是回来了,他对马小乐的这份深爱,也足以感天动地!
但,感动天地可以,感动父母却难。没过几天的时间,关世杰就跟贺永亮做了一次深谈,坦白告诉贺永亮,他爸妈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他搞同性恋,他妈甚至以死相逼!而他爸,则扬言如果他敢跟马小乐继续交往,将会对马小乐不利。所以,为了马小乐的安危,他必须离开广州回北京去。
贺永亮其实很能够理解关家父母。毕竟同性恋情,就算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也会闻之色变,更别说以关家父母极具“影响力”的身份地位。就算他们内心愿意接受,他们所处的大环境,也不能允许他们接受。
所以贺永亮连安慰的话也无从说起,只能按照关世杰的想法,先将公司的法人代表由关世杰改成了贺永亮。并且另外签订了一份协议,将公司65%的所有权归在马小乐名下。以后每年公司赚了钱,贺永亮都要按照这个比例给马小乐分红。
其实当初关世杰与董铁柱合资开公司,两个人各投资了区区三十万。如果不是有关世杰父母的影响力做担保,公司根本就运作不起来。不过关世杰这个人豪爽仗义,虽然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他的名字,但私下跟贺永亮的协议,却是五五分成。不过在关世杰离开的这段时间,公司难以运作,高天龙又投了五十万元进来,而且也是以马小乐的名义做的投资。
这样一核算,马小乐只占公司所有权的65%,已经让贺永亮多占了便宜。但马小乐起码在大学毕业之前,无法参与到公司的具体运营操作,只管每年坐收红利。而在马小乐毕业以后,如果愿意他可以到公司跟贺永亮联手经营。如果他不想操这份心,就等公司有了足够资本,贺永亮再将关世杰以及高天龙投进去的资本,按照一定的增长比例逐步抽出来还给马小乐。
所以总体来说,这份协议仍然可以说是比较公平。
但关世杰一旦离开,贺永亮能不能独力支撑,老实说贺永亮心里根本连一点儿底也没有。幸好身边还有一个秦宇超,这两个月他已经将业务方面的事情全都接在了手上。另外公司归根结底有马小乐的一大半,以后遇到任何困难,高天龙都不可能袖手旁观。所以总体来说,贺永亮倒也不是特别心慌。
而在一个多月之后,就在关世杰要离开广州回北京的前夕,却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故。贺永亮只是从高天龙嘴里知道关世杰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具体为什么会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故,高天龙一概不愿意多谈。贺永亮也只能暗暗祝福关世杰能尽快好起来。
他本来想借这个事情去探望一下马小乐,因为这件事无论是怎样发生,对马小乐都会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不过高天龙的意思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再加上高天龙对关世杰受伤之事的那种态度,贺永亮估计这件事很可能牵扯到一些比较隐密的、令关家父母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的事情。而像他这样的局外人,还是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比较聪明。
所以贺永亮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每天还是照旧跟秦宇超一个主内,一个主外。虽然两个人都非常忙碌,倒也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然而祸不单行!到五月中旬的某一天,另外一件发生在秦宇超身上的“大事故”,却令贺永亮不得不开始正视秦宇超对他的感情。
那晚仍旧是秦宇超先洗了澡,等贺永亮洗完澡上来,秦宇超也如往常一样,身上只穿了一条很耀眼的亮黄色内裤,稳稳当当靠坐在贺永亮的床头。
不过在今天,秦宇超虽然有着“打广告”的装扮,却没有“打广告”的意思。看见贺永亮推门进来,他只是冲着贺永亮笑了一笑,就将眼光再次投在对面墙角的电视屏幕上。
他笑得也勉强,那让贺永亮立刻感觉到,他有心事。
不过贺永亮没有马上追着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这家伙偶尔喜欢耍点儿小聪明,说不定这又是他施展“勾引”的一种方式。所以贺永亮如往常一样,坐在紧挨床头放着的那张椅子上,只管静静地看自己的电视。
过了没多大会儿,秦宇超就坐不住了。
“你上来让我抱一抱行不行?”他偏过脸来说了一句话。
贺永亮想回脸瞪他一眼,又觉得那很像是在跟他打情骂俏。所以贺永亮就纹丝未动,只当没听见一样。
“你真的……就这么烦我啊?”秦宇超不乐意了。
“我不烦你!”贺永亮总算是瞥了他一眼,“可是也用不着抱在一起吧?”
“我又不是无缘无故想抱你,我只是……”秦宇超嘟着嘴,老半天,才憋出了后边半句话,“肖涛今天又给我打电话了!”
“啊?”贺永亮猛吃一惊,立刻回过身来看着他,“他又想干吗?”
“你上来让我抱着我才说!”秦宇超趁机敲诈。
贺永亮皱眉看着他,想不理,又怕以后真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悔之莫及。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站起身来,往床沿上闷闷一坐。
“抱吧!”
“你就这么不情愿呀?”秦宇超还是不满意。
贺永亮忍一忍,往他身边靠近一点儿。秦宇超这才伸出手,揽住他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并且低下头来,将脸放在贺永亮的颈窝处,深深呼吸两口。
贺永亮没有马上催问,而是自己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才开口问他:“他是不是……觉得你该离开这儿了?我记得你说过,他本来就是要让你先勾引,再抛弃的!”
秦宇超没想到他能够一言中的,呆了一呆,才回了一个字:“是!”
“那你怎么想?”贺永亮问。
“我还能怎么想?我现在能离开吗?现在公司这么困难,杰哥不在,我要是再一走,你怎么可能支撑得下去?”
“这个……公司的事情你不用考虑!”贺永亮偏过脸来看着他,“毕竟……真要遇到什么困难,还有高老板可以帮忙,另外……我大不了再招两个人进来!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按照肖涛要求的去做比较好!”
“你……?”秦宇超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能这样啊?我这么难受,主要还是因为……我舍不得你,可是……你倒舍得我!还要另外招两个人进来,你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啊?”
他说着说着有点儿赌气上来。贺永亮叹了一口气,诚诚恳恳又说几句:“你以为我想你走吗?就像你说的,小关不在公司,整个业务都是你在顶着,高老板本事再大,也有人家自己的事业,不可能事事都要求人家来帮忙。可是……以肖涛的凶狠毒辣,你要是不按照他说的办,恐怕……你该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秦宇超沉默下来,良久,才冒出来一句话:“他要怎么对付我,就让他来吧!反正……在这个时候,打死我也不会离开你!”
他忽然凑过嘴来,在贺永亮脸颊上亲了一下,再将贺永亮用力一抱,就丢手松开,翻过贺永亮的身体,起身攀爬到上铺去睡觉。
剩下贺永亮继续靠坐在床头,心里翻江倒海无法安宁。他估计秦宇超仍然存有侥幸心理,希望肖涛只是说说,而不会对他真正动手。可是他贺永亮太清楚肖涛有多狠毒,如果秦宇超不按照肖涛说的去办,肖涛百分之百不会顾念旧情。甚至于,正因为秦宇超曾经跟他有那么一点儿露水情缘,秦宇超的抗“旨”不遵,只会令肖涛更加恼恨。
可是他贺永亮能够怎么办?继续劝说秦宇超离开,对于一个深陷爱情中的年轻人来说,只会适得其反。而关世杰不在,他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他又如何能够保住秦宇超不受伤害?
——找高天龙帮忙?
可是如果现在请高天龙出面,那等于是告诉肖涛,秦宇超已经完完全全“投诚倒戈”。就算肖涛顾忌着高天龙的面子暂忍一时,日后也必定会对秦宇超更下狠手。甚至为了避免让董铁柱知道他跟秦宇超之间的私情往来,对秦宇超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所以他贺永亮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稍等几天,再慢慢说服秦宇超离开。至于秦宇超离开之后公司能不能够撑得起来,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就算到最后公司不得不转手、甚至是倒闭,他也不能背负上这一份沉甸甸的情债。
他的心已经给了董铁柱,对秦宇超,他回报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