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钱虎没有象往常一样躺在炕上眯上一睡,而是和豆豆妈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他沿着屋前的这条村路向东走着,他此刻想见海叔的念头特别强烈,虽然才一个夜晚和半个白日没有见面,但他心里却实实在在的想的慌,和海叔与日俱增的情感,让他的心里满怀着幸福的期待,想着海叔那宽厚的身体,那结实的臂膀,还有那一双深遂而又柔和的眸子,再加上颚下那满满的象征着雄性十足的浓密胡子,都让他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充满爱恋的世界里。
他寻思着海叔这阵也早已吃过了午饭,可能正敞着衣襟躺在炕上眯着午觉。这样想着,让他又联想到海叔那厚实而又弹性十足的肚腹,还有裆处的那份极具诱惑力的饱满。如此,心便跳的厉害,周身的血流也跟着加速一般,脚下的步子便加快了许多,几乎目不斜视,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尽快到达海叔的三间砖平房。
路上静悄悄的,只有三三两两的鸡儿在墙根下寻食或趴着休息,风不大,树梢隐隐有些晃动,蓝天白云搭配得恰到好处。村中的那棵大榆树下,却已经坐着三两个村妇在唠着家常。
她们几乎同时看向急步而行的虎子,但都没有谁言语,只几秒,她们又收回了目光继续着她们的话题。
很快的,钱虎便来到了赵四海的院子前,他未做片刻停留,只是稍稍平复了一下急切的心情,便推开了赵四海的院门,但他刚要跨步走进去,可是他却听到海叔的屋子里传出说话的声音,而且那说话人的声音嗓门不低,但又是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距离远,他没有听清话里面的内容。他顿了顿身子,向屋里望了望便转回身出了院门,反手把院门轻轻带上。
很明显,海叔正在与人喝酒,他是不能参与其中的,况且他又不适合这种场合。钱虎这样想着,只好转身往家里走。
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刚刚的那种期待随着他缓慢的步子慢慢的散去,他的内心之中就好象突然之间被什么东西掏了一把,空落了许多。
往回走,脚下的路怎么就突然之间没有了目的地,是那么的长远。
再次经过大榆树下时,那里又增加了几名村妇,而她们此时唠的极为热闹。
“我说他大婶,今儿就快中午那会,我也看到一个老爷们肩背手拎着两个大包包进了赵四海的家呢,八成是他们老家那边的亲戚来串门来了。”
“唉,这个赵四海,都快五十岁的人了,咋就不知道张罗一个媳妇,一个大老爷们咋过这日子啊。”
“我听人说啊,玉秀可是上赶着跟他好呢,可是他这个熊货偏偏就不当回事。现在好,二楞子好象对玉秀有着意思呢,呵。”
“俊堂叔以前也给他介绍过,他都不同意。”
“你说,你说他是不是那地方不中用了,怪可惜的!”
“哟,他大嫂,你咋知道,是不是和人家有一腿啊!哈,呵,哈”
“要我说啊,咱村里的老爷们真就没有几个比得上他呢。哈哈。”
几名村妇聊着聊着就开始笑闹开来,但话题都是围着男人及一些家常理短的事情。
钱虎听她们暗地里议论着海叔,心里不由得发气,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然后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两声,脚下的步子重又开始加快,匆匆地走过人群。
回到家中,见豆豆妈娘俩正躺在炕上安静地睡着,他没有心动她们,而是从马圈里牵出大黑马,骑上马背便出了院子。此刻的他,满脑子想的几乎都是赵四海,他要骑风兜兜风,缓解一下此刻的心情。
辽河畔,田地间,村路上,每处都留下了大黑马的足迹和钱虎的身影。
风,由南转北,慢慢的加大,吹刮着万物,发出沙沙的响声。
送走俊堂叔,赵四海看着仰躺在炕上睡去的贺朝阳,他轻手轻脚地把饭桌收拾干净,然后把碗筷拿到外屋洗刷干净,又把里外屋重新打扫了一遍,看看一切收拾干净。他便坐回炕上,目光落在阳子的身上,忙起身下地拿过一个枕头给贺朝阳枕在头下。然后,又拿过手巾用热水浸了浸,轻轻地给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和残渍。
坐在炕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让他又爱又恨的阳子,看他本就有些黑的脸加上醉酒发红,此时更是显得黑灿灿的,响亮的鼾声,大幅的出气,紧皱而又浓重的眉毛以及还没有来得及刮的扎实的胡子,还有那起伏不定,呼吸急促的裸露的肚腹。一切都如从前一般,没变,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这岁月的沧桑,变的只是这肚腹里的心境,变的只是由亲到疏的过程。
‘阳子,告诉哥,为什么咱们会是如此的情状,为什么你多年前忍心抛下你哥一走了之,为什么为什么,阳子你说话啊!’看在心里,赵四海的内心之中不由得发出声声的问话,那种压抑以久的心绪撞击着他的自制力。
“哥。”
贺朝阳的一句清楚的招唤,让赵四海回过神来,他赶忙下意识地回了句:“嗯,阳子。”再看向贺朝阳,见他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身子,双眼还是闭着的。
赵四海知道阳子是在说梦话。便凑过身子,把他的两片衣襟盖在他的肚腹之上,抬手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颊。
那手感还和以前一样,结实而又顺滑。
“哥。”
贺朝阳的身子大幅度地动了一下,呈侧躺式,倚在赵四海的腿上。
赵四海忙着收回手,把腿往他的头下轻轻地伸了伸,以便他更舒服的睡姿。
“哥,你…别让…俺走,好吗?”
一句话,依然在睡梦里,却说的那样的真实清楚,听在赵四海的耳里心间,心不由得颤动。目光瞬间柔和地看向贺朝阳的脸。
“俺不走,哪也不去。”
“哥,俺知道你恨……俺……怪俺,俺也知道……俺错了。”
“但俺没变,俺还是你的阳子。听话的阳子!”
“哥……俺……俺……”
似梦似醒的话语,带着一股沉重的伤情,又似带着无比的艰难与怜惜由贺朝阳的嘴里慢慢道出。语毕翻身重又平躺过来,头还枕在赵四海的腿上。但那紧皱的浓眉似乎开始慢慢展开,匀静的鼾声从又响起,且依然响亮而顺畅。
赵四海听阳子这一阵的呓语,他的内心如打翻的五味瓶般不是滋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深深地触动着他的心田,让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傻傻地看着眼前的阳子,品味着这话里的酸甜苦辣、真假虚实。
阳子,你这又是何苦,既然离开何又再来,你我又怎能回到从前?
阳子,我不知道这几年之中,都做了什么,还是当年的那个让我喜让我忧的那个阳子吗?
阳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出现,让我突然之间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唉!
在心里不停地问着叹着,心绪越来越混乱。
过了一阵子,腿部开始渐渐有发麻,轻轻地挪开腿,重又把枕头垫在他的头下,赵四海起身慢慢地穿鞋下地。活动一下腿,待腿不再麻,伸手拿过炕上的烟盒卷了一根烟划着火放在唇间慢慢地吸了起来。
看着一缕青烟缓缓升起并慢慢散去,赵四海又把目光看向贺朝阳,见他还在呼呼的睡着,那姿势那声音都是如从前般的熟悉。转回头轻轻地走出屋子,脸部迎向迎面吹刮而来的北风,吐了一口烟,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抬头看那流云正加快着速度向远方飘去,太阳也已经向西斜去,茫茫的三江平原似乎在此刻突然之间的不再那么熟悉。
甩掉手口的烟头,努力的调整了一下思绪,该来的终归会来的,该面对的也终归要面对的,既然无法躲避那就努力的面对,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如此想来,偏轻叹一声重又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