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大一会儿,虎叔就带着母亲回来了。母亲额头上有个大包,满脸泪痕,头发乱的像大风刮过的鸡窝。
“嫂子你先坐下消消气儿喝口水,你放心,回头我保证替你好好的收拾收拾豹子。不过看在他喝醉了的份上,你也别真和他一般见识。”
虎叔扶母亲在凳子上坐好,倒了杯热水放到桌子上,温声软语地劝慰着母亲。
“喝醉了他就能把我往死了揍啊,你看看他用擀面杖给我打的。”
母亲撸起袖子和裤管,露出了胳膊和小腿上青紫的一道道伤痕。
“胸脯,屁股和大腿上还有呢!”
母亲说完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虎叔皱起眉看着那些伤痕,大概嫌父亲这次下手实在有些狠了。
“我去拿红花油给你,先搓搓去去淤血吧。”
虎叔温和地说。
“你别管我,叫我死了算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展开了哭功,边哭还边罗列父亲的种种罪状,几乎是声声血,字字泪,哭声撕心裂肺却又挽着高难度的花腔,低音婉转,丝丝绕梁,高音亢亮,直入云霄。
母亲这哭的本事我是早就见识过的,虽然父母打架让我觉得有些难过,却也并不太锥心蚀骨。一旁的熊叔倒是彻底看傻了眼。
“女人可真是了不得。”
我听见他在嘴里小声咕哝着。
虎叔到底还是翻出了瓶红花油递给了母亲。
这时候父亲跌跌撞撞推门进来了,他脸上有好几条血道子,衣服裤子上还有好多被火烧出的窟窿,明显都是母亲的杰作。
“你又跑来干啥?”
虎叔拦住父亲低声责备着。
“我来打死那个臭婆娘!”
父亲推搡着虎叔往母亲这边扑着。
母亲看到父亲立刻跟到了点的闹铃似的跳了起来,抬手就把手里的红花油瓶子朝父亲扔了过去。瓶子正砸在父亲的眉骨上,一大片血刷地就流了下来。
我看到虎叔的身子抖了一下,放开父亲他就赶紧去翻抽屉,等他拿了纱布和药水儿回来时,父亲和母亲已经又扭打在了一起,父亲醉酒脚步不稳,被母亲劈头盖脸的拍了几巴掌抓了几把,脸上又多了几条血道子。
熊叔抱着膀子只在一旁看热闹,我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虎叔赶紧又把两人分开。
“豹子你咋回事儿?还没完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和嫂子动啥手啊!”
虎叔一边给父亲治疗伤口一边吼他,声音是足够严厉,可手上的动作却太过温柔,让人觉着古里古怪的。
“她拿烧火棍捅我,你看看把我烧的。”
父亲指着衣裤上的破洞说,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洞里面的皮肤有些都烫伤了。
虎叔这回的眉头比上次皱得更深了。
“把衣服脱下来我先给你抹一些烫伤膏。”
虎叔在父亲眉骨上贴好纱布轻轻叹了口气说。
“虎子你别管他,让他烂掉吧,烂死他!”
母亲脱下脚上的拖鞋扔过去砸到父亲脑袋上哭着喊。
“我揍死你个臭娘们!”
父亲脑门上顶着拖鞋印子又想往母亲身上扑,却被虎叔架到炕上扒去了衣服裤子,虎叔给父亲细心地涂着药膏,母亲就在一旁不停嘴儿地骂。
“你看看虎子都比你强,做饭比你好吃,衣服比你洗的干净,从来不会像你那么唠叨我!”
父亲穿着虎叔给他找出来的衣服裤子对母亲喊。
“虎子好,虎子给你生孩子了么?虎子天天晚上陪你睡觉让你折腾了么?虎子好你就跟虎子过吧,别回家了!”
母亲喊着哭的更惨烈了。
“我就跟虎子过咋啦,虎子就是比你这个母夜叉好一万倍!”
父亲一点都不示弱。
“豹子你还有完没完了!你就不能服个软,跟嫂子较什么劲啊!”
虎叔搡了父亲一把。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替你好好教训豹子的。”
虎叔又对母亲说。
“教训他?虎子你俩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你会舍得教训他?你倒是教训一个让我看看?”
母亲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对虎叔喊。
虎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母亲脸上神情就变得不满意起来。
“好吧。”
虎叔从墙角找出一根粗长的绳子,拎着父亲就往院子里走。
“虎子你要干啥啊?你不会真的要教训我吧?”
父亲嘴里不停嚷嚷着被虎叔拖了出去。
熊叔,母亲还有我都赶紧跟了出去。
虎叔很熟练地就把父亲捆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榆树上。
“嫂子,我就把豹子捆在这,啥时候你消气儿了我啥时候把他放开,我连一口饭都不叫他吃,饿着他。”
虎叔不理父亲的叫骂很郑重地对母亲说。
“行!就这么捆着吧。”
“走,嫂子咱们先进屋吧,你身上的上还没擦红花油呢。”
虎叔温和地对母亲说。
“段虎!你要不赶紧放开我,老子我就和你绝交!”
父亲在虎叔身后惊天动地的吼着。
虎叔没听见似的跟着母亲进屋了。
“在树上绑一夜不会冻坏吧?”
母亲在屋里小声问虎叔。
“不会,夏天,外面没那么冷。”
“蚊子会咬他一身大包吧?”
母亲想了想又小声问。
“那个,嫂子,你要是舍不得豹子我这就去把他放开。”
虎叔笑着说。
“谁说我舍不得了,蚊子咬死他才好呢!”
母亲撑出一副强悍的神情说道。
“恩,其实也该给豹子一点教训了,夫妻间吵嘴打架斗气儿都没问题,可他不该下手那么重,不好好教训一下他,怕他下次还这样。”
虎叔口气淡淡的说。
“那个……我这回下手也不轻,虎子你也知道,人上来那股脾气下手就没个轻重了……我现在脾气有点下去了。”
母亲有些难为情地说。
“是啊,嫂子你这回下手是有些重,烫伤很不容易好的。不过豹子是男人,他就该多吃点亏。”
虎叔口气还是淡淡的。
母亲的脸就有些红了。
“那虎子你准备把豹子捆到啥时候啊?”
母亲有些小心地问。
“一天一夜吧,我一直饿着他,明天晚上你带饭来,喂完豹子再让我放开他。你就当他面骂我,说以为我随便说说要捆着他饿着他,说没想到我这么心狠真的一直饿着豹子……,到时候豹子肯定会觉着还是嫂子你和他贴心对他好,打架的事自然就揭过去了。”
虎叔笑着说。
“我本来就对他挺好的,可他那人虎子你也知道……唉,算了不说了!那虎子你就不怕豹子真的恨起你来啊,他那人脾气倔没脑子,真一根筋起来谁也拿他没办法。”
母亲有些担心地说。
“嫂子你不用担心,我和豹子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他舍不得和我真绝交,真绝交了,将来更不好受的肯定是他。不过他肯定是会和我闹一阵子的,闹就闹吧,我还扛得住。”
虎叔笑得很有自信。
“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家了,孩子们都在家呢,肯定吓坏了,我得回家哄孩子去。”
母亲手里拿着虎叔递给她的那瓶红花油急火火地走了,路过捆在树上的父亲时还不忘啐上一口,气的父亲狼嚎一样扯着嗓子叫虎叔赶紧放开他。
虎叔慢悠悠地走到父亲跟前说:“豹子你这回实在太出格了,咋能下手那么重打嫂子呢!”
“那她捅我烧我把我脑袋开出血来了你咋不说呢?”
父亲气得直跺脚。
“可你是男人,男人受点伤吞点委屈算啥啊?你就该让着点嫂子,这回不给你个教训,下次怕你还会下重手打嫂子。”
“你一嘴一个嫂子嫂子的,你嫂子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啊?段虎你个王八蛋!你不会是起了邪心想撬老子的墙角吧!你俩早就有了一腿吧!那个臭娘们你想要就给你,你快把我放开!”
父亲发疯了似的扯嗓子喊。
“啪!”
虎叔冷着脸结结实实抽了父亲一个大嘴巴。
“你再胡说我就抽死你。”
“啊……啊……你敢抽我嘴巴,段虎!王八蛋!狗操的!我杀了你!”
父亲真疯了,跟练过铁头功似的拿后脑勺直撞树。
这时候熊叔走过去拿一块破布很干脆地直接把父亲嘴给堵上了。
“这不一下就清净了。你说你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较什么劲啊。”
熊叔笑眯眯地说。
“你跑来瞎搀和啥?”
虎叔小声埋怨着。
“他骂我是狗。”
熊叔也小声说。
“啥时候骂的?”
“刚才,他骂你是狗操的,可实际上你是被我操的。”
熊叔咬着虎叔的耳朵小声说。
“你给我滚回屋里去!”
虎叔踹了熊叔一脚吼道。
熊叔嘻嘻哈哈笑的跟捡着俩金元宝似的,俩大肩膀子打着颤得意地笑着跩回屋里了。
虎叔取下父亲嘴上的布团,拿了些干草铺在榆树下面,又拿了床被子铺在干草上,然后松了松绑着父亲的绳子让他坐在棉被上再把父亲捆好。
整个过程父亲一直叫骂个不停。
“虎子,既然你这么心疼我怕我凉着冻着,干嘛不干脆放开我。”
最后他骂的声嘶力竭唾沫星子都喷光了,蔫巴巴歪坐着有点脱水脱力地对虎叔说。
“不放开你是因为你还没得到应有的教训。”
虎叔声音沉稳地说。
“你嫂子用烧火棍把我戳成那样你咋不教训她?是我和你亲还是你嫂子和你亲啊?虎子啊,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可不能让俺寒了心啊。”
父亲有些可怜巴巴地说。
“嫂子和你还是一家人,不是仇人,这次教训你就是为了能让你们以后关系更好,别动不动就打来打去的掐架,那样不好,下次你要再打嫂子,我还这么教训你。”
虎叔说完又把一床被子盖在父亲身上就想离开了。
“虎子你等会儿,我想撒尿。你先给我解开。”
“不用。”
虎叔说完很快就进屋拎了个尿壶回来了。他掀开被子解开父亲的裤子扣抓小鸡儿一样把父亲的家伙从裤裆里抓出来塞进了尿壶里。
“尿吧。”
虎叔这话说得山水不露浑然天成,自然的就跟叫父亲端碗吃饭一个样。
“虎子你倒是一点都不见外,说掏就掏啊。你看虎子咱俩这么好你就把我放开呗。”
父亲的口气又变的亲昵起来。
“等你受够了教训再说吧。”
虎叔淡淡地说。
“虎子我要和你绝交!”
父亲扯嗓子喊。
“随便。”
虎叔不为所动。
“我不尿了!把你的手拿开!给我塞回去!”
父亲火了。
“我劝你还是尿吧,要不到时候没人管你你就得尿裤子里了。”
虎叔口气凉凉地说。
然后父亲就憋着劲尿了一泡。
“给我塞回去。”
父亲尿完理直气壮地说。
“要不就这么在尿壶里塞着吧,万一半夜你又想尿呢。”
虎叔说着声音里带上了笑意。
“段虎!你个王八蛋!你把我放开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么!你干嘛非得让我腿中间夹个尿壶睡觉啊!”
父亲嗓子都快喊哑了。
“嫂子还没消气儿说放你呢,等她消气儿了再说吧。”
“你们这一对儿奸夫淫妇!狗男女!”
“你再胡说我就还把你嘴堵上!”
“你直接杀了我吧!”
“我舍不得。”
“放屁!”
“我要去睡觉了!”
“睡死你!”
“我真走了。”
“段虎!你给我回来!我家伙还在外面晾着呢!你真让我夹个尿壶睡啊!”
“……”
“段虎!有蚊子啊!我下面的家伙都被咬肿了!”
“……”
“段虎!我痒!开来给我挠挠!”
“……”
“……”
我跟着虎叔回到屋里,熊叔正歪在炕上吸烟。
“虎子你这会真是舍得啊,得老心疼了吧。”
熊叔眯着眼看着虎叔说。
“没办法,我这也是为他们好。”
虎叔说完从抽屉里翻出皮炎平和驱蚊剂又到院子里去了,我觉着虎叔简直就是医疗系的万能叮当猫,啥啥都有,而且好像啥啥都是专为父亲这个倒霉蛋儿准备的……
一会院子里又传出了父亲咋咋呼呼的声音。
“虎子你多给我喷点,虎子你快给我挠挠,脸上,恩恩,脖子上……还有下面家伙上……挠的不解痒,虎子你给我撸几下吧……”
“呲——”
屋里面熊叔瞪着眼恶狠狠地把吸了没几口的烟摁灭在了水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