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散落在村子里的树梢上、屋顶上、场院里、还有田野中,渐渐地积成一片朦朦胧胧的白。
“俺早就让你去卫生所打两个吊瓶,你就是不听,都两天了,没好不说这还加重了,你难受,俺还跟着受累!”贺朝阳站在炕沿边把一条用热水泡过的毛巾轻轻地敷在躺在炕头上的赵四海的头上,嘴里虽是抱怨着,但是眉眼处却明显看得出他的内心里是十分的心疼与着急。
“你厌烦了,是不是?”赵四海没有因为贺朝阳的抱怨而生气,他反倒是偷偷地笑了笑,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是带着不高兴的味道。
“俺咋会,能为你服务,俺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贺朝阳听赵四海的话里带着不满,忙咧开嘴嘿嘿笑着从他的额头上拿下毛巾,重又在热水里泡了一下,然后再次敷在他的额头上。
“今晚若是再不好,我就听你的去打吊瓶。”
“早就该听俺的,俺知道你就舍不得花那几个钱!”
“屁话。”
“嘿嘿,你别不爱听,俺心里明白。”贺朝阳说完,回身拿过暖瓶倒了一杯白开水递给赵四海:“一会,把这杯水喝了。”
赵四海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水杯,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好半天才又开口说道:“阳子,晚上你自己随便弄点吃的吧,我今晚是不能给你做饭了!”
“哥,晚饭就包在俺的身上,你等着瞧好吧!”贺朝阳听了,立码来了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兴致满满地冲着赵四海说道。
“你还是省省吧,就你还会做饭!”赵四海分明没有被贺朝阳的话所动,满脸满眼的不信。
“哥,你还别门缝里瞧人啊,你等着,嘿嘿。”贺朝阳说完,便走到柜子前,拿过围裙象模象样地扎在腰间,然后又快步走到外屋找来一个饭盆,从面袋子里舀了一大碗面,又拿过一个碗倒了一些热水后又加了些许的凉水,然后挽起袖子摊开大手就开始和起面来。
“哥,今晚,俺也给你做一大碗荷包蛋面条,嘿嘿!”
赵四海侧地头看到贺朝阳象模象样和面的动作还真是那么回事,心里便有些纳闷,暗想阳子怎么突然就会做这些了呢!忍不住轻轻地问了一句。
“呵,我以前咋就没见过你做过呢?”
“那是俺喜欢吃你做的饭菜嘛,不管你做啥,俺都喜欢吃,所以嘛……嘿嘿!”贺朝阳没说完,嘿嘿地笑着低下头继续他手上和面的动作。
“看来,我这次感冒值了,以后啊,做饭的事情归你吧!”听了贺朝阳的一番解释,赵四海也止不住地露出了笑容,看了几眼认真忙碌的他,故意大声地说给他听。
贺朝阳没有被他的话所动,而是搬来桌子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地,面条切好了,贺朝阳来到外屋在锅里加了足够的水,又在灶坑内加上柴禾引着,热气很快地涨了起来。
这个时候,外屋门被吱哑的一声推开了,钱虎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第一眼便留意到蹲在灶坑前烧火的贺朝阳,张口唤了一声,但又不禁楞了楞神,对眼前的情景颇感意外,神色微微地变了变,但马上又转了过来,方才接着问道。
“贺大哥……你在做饭?”
“哈哈,是虎子兄弟回来了啊,俺可是真的有些想了哦,赶快跟俺进屋去!”听到语声,贺朝阳抬头看了过去,见进来的是钱虎,忙快速地站起身子奔了过去,连着拍了几下他的肩头后,又摊开胳膊搂过他的肩头,大声地嚷嚷完,便兴高彩烈地拥着他往屋里走。
“贺大哥,俺以为你走了呢?”
“俺咋会走,就住这了,哪也不去。”
钱虎听了贺朝阳的话,又是一个楞神,又留意到他腰里扎着的围裙,忍不住跟着问了一句:“海叔没在家么?”
“他就在屋里!”
钱虎听海叔在家,心里便更加纳闷,为什么海叔不做晚饭?刚想再要发问,却已经走进了屋里。
“叔,你这是咋了?”
看到赵四海头上敷着毛巾静静地躺在炕头上,钱虎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发紧,又感到一阵的慌乱,脸上明显的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急忙走到炕沿边,一边问着,一边俯下身子看过去。
“哦,是虎子回来了啊,叔就是有点感冒,没事的,呵呵。”赵四海正闭着眼睛假寐,听到跟前的说话声,他猛然意识到是虎子的语声,忙睁开眼并挣扎着面向钱虎坐了起来。
“叔,你咋这么不小心,看你的头都还烫手呢!”钱虎见赵四海醒来并坐起身子笑呵呵地看着他,他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笑容,紧绷的神经也稍稍地松弛下来,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忙伸手在赵四海的额头上摸了摸,感觉那里还是很热的,又心疼地责怪了一句。
赵四海留意到虎子脸上的担忧表情,还有那双大眼睛里闪动着的潮湿,心里面也跟着一阵激动与心疼起来。但又忽然记起虎子在那天的电话里告诉他要在医院里住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便忙着问了一句
“虎子,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回来也不和叔说一声,叔也好去接你们。”
“叔,医生说豆豆妈这几天恢复的很好,可以回家再休养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做个复查,情况好的话就不作手术,不好再考虑作手术的事情。我们回来直接去了我老丈人家里,所以就没通知你。”钱虎说话间,目光始终没有从赵四海的脸上移开过。
“虎子,看你都有点瘦了,累住了吧!”赵四海又留意到钱虎脸上的倦容和他微微消瘦的面容,少了以往的那种精气神。
“叔,我这挺好的。倒是你咋不打个吊瓶呢,还挺着干啥,多遭罪啊!”
“还不是你叔他不舍得花那个钱!”在赵四海和钱虎说话时,贺朝阳就站在跟前静静地看着听着,眉头不时地皱了松,松了皱的,脸上的面目表情也时阴时晴的。听了钱虎的这一句问话,他忽然开口在旁大声地插了一句。说完话,他端起桌子上的面条奔向外屋。
钱虎听了贺朝阳的话,方才感觉到自己此时的失态,忙从赵四海的脸上移开眼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贺朝阳,见他大步奔向外屋,方才放下心来。
“虎子,说这身体皮糙肉厚的,扛折腾着呢,这点小感冒没事的,明天就好了!”赵四海象是丝毫没在意贺朝阳的话,依旧笑着和钱虎说着话。
“叔,那也应该打个吊瓶,好的快不说,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好的,叔听你的,你就放心吧,啊!”
“叔,……”
“哥,面条好了,快称热吃!”贺朝阳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外屋快步走了起来,他大声的说话把钱虎到了嘴边的话给截了回去。他把碗放在赵四海面前,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钱虎说道:“虎子兄弟,你也来一碗。”
“贺大哥,我在家吃过了,你和海叔吃吧,我也该回去了,她们娘俩还等着我呢。”钱虎说完就往外走去。
“虎子,叔明天去看你们,外面下雪,路滑,走路小心点!”赵四海见虎子说走就走,忙坐在炕里大声地冲着屋门向外喊到。
贺朝阳看了一眼赵四海后,跟着钱虎送了出去。
“虎子兄弟,俺不送你了。赶明儿,俺也去看你们。”
“贺大哥,我知道了,你快回屋吧!”钱虎微微顿了顿脚步,回过头冲着贺朝阳大声地回了一句,然后便向院外走去。
晚饭后,赵四海想着虎子回来了,又听说豆豆妈恢复的很好,他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这一高兴,他感觉烧退了很多,混身也舒服了不少。但是,他又突然觉得贺朝阳晚饭后一直没有个动静,一个人坐在炕上闷闷不乐的。
“阳子,咋了?”
“俺咋也没咋地。”贺朝阳爱搭不理地回了一句后,依然坐在那里不吭一声。
“今晚咋这么消停?”
“俺在想,你和虎子兄弟咋那么亲近?”
“想你个球,你有意见是不是?”看着贺朝阳坐在那里可怜吧吧的样子,赵四海的心里不禁动了动,明白了他在想着啥,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忙拿话呛了他一句,因为他清楚阳子的脾气。
“俺没意见!”
“那赶紧睡觉!”
夜深了,贺朝阳睁着大眼睛看着窗外地上及树梢上隐隐的洁白,丝毫没有睡意,侧转身看向旁边的赵四海,见他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忙支起半个身子,凑到他的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那张熟睡的面孔。
看着看着,贺朝阳隐不住低头在赵四海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急忙缩回身形,伸手给赵四海掖了掖被角,然后方才重新钻进被屋慢慢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