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午几乎无风,干巴巴的冷,一辆绿色吉普车悄然出现在三江村的村西路口,稍稍停了一会后向右侧调转车头沿着通往村后的路行去。
行至路中央,吉普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车门开处,李天林从车里走了下来。
站在车门处看向面前视线里的一趟房子,伸手从兜内掏出一包石林烟,却发现烟盒内一根烟也没有了。
他皱了皱眉,把空烟盒抛到远处,回身把车门带好后,沿着一条人行步道慢慢地向村里走去。
他走到村中略偏西的位置,看到一户人家院门口的红砖墙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小卖店’三个腥红大字,院子正中是三间红砖青瓦房,大窗户大门面显得很敞亮,院子四周被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包裹。
看到此,他轻轻点点头,然后推开铁栅门走进院子里。
这户人家便是三皇上的家,他前些日子刚刚开了这个小卖店。
“兄弟,来包石林烟。”
李天林走进屋里时,三皇上正在站靠在玻璃柜台上低头忙着往一个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听见语声,他忙放下手里的钢笔,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天林,然后回身拿过一盒烟递给他。
“多少钱一盒?”
“五块钱。”
“那,给你钱。”
三皇上从李天林手里接过钱随意地揣进裤兜里,便拿起钢笔欲继续刚才没忙完的事情。可他又见李天林拿着烟并没有着急要走的意思,便只好重新放下笔,上下打量了一他几眼,“这位大叔,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呵,你怎么知道?”李天林打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放在唇间,但他并没有点着火的意思,只是冲着三皇上微微地笑了笑。
“这附近十里八村的,我差不多都认识,可就是对你没有钉点的印象!”三皇觉看眼前这个陌生人的一身穿着及白晰而又平和的面容,猜测他一定是有身份的人,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呵呵,你还有两下子啊,我从镇政府里来。”李天林把后面的话故意说的很重。
“那我猜您一定是镇上的大领导吧?”
“就算是吧!”李天林明显的感觉到三皇上言谈举止及面部表情上的变化,前后象是换了一个人,心里不禁暗暗好笑,掏出火机刚想把嘴上的烟点着,三皇上眼及手快拿过火机按着火走上近前抢先给他的烟点着了。
“你叫啥?”
“村里人都叫我三皇上。嘿嘿。”
李天林轻轻地两口烟,吹去面前的烟雾,看向三皇上,“你知道你村的赵四海家前段时间来的那个人现在还在他家不?”
“哦,他还在,也不知道他和赵大叔啥关系,都来好长时间也不见他有走的意思。”三皇上心里对李天林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感到纳闷,但他也确实好奇赵四海与贺朝阳的关系。
“那你认识他么?”
“认识,他叫贺朝阳,我们见过面也说过几回话。”
“他们生活得怎样?”
“还行,就是……”三皇上话到一半,可是感觉后面的话有些不妥,便赶忙闭嘴收回要说的话。
李天林留意到三皇上表情上的变化,知道他后面将要说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感到一阵反感,皱了皱眉,又深吸了一口烟。
“皇上,打扰你了啊,我得走了,以后到镇上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李天林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去。
“您等等,这条烟您拿着,皇上已后怕是要麻烦到您呢。”三皇上拿着一盒石林烟追到李天林的近前,把烟递给他。
“皇上,以后,我还会来找你的,这烟就留在你这吧。”李天林没有接过三皇上手里的烟,说完话便回身大步走出了院子。
三皇上手里拿着烟站在院子里看着李天林消失在院外,突然纳闷这个所谓的镇领导为何向他打听而不亲自去看个究竟,他和赵四海及贺朝阳三人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他的两只眼珠转来转去,脑子里思来想去,也没有想个明白,便转身走进了屋子。
李天林走到车前,把嘴里的烟狠狠地吸了两口,然后扔在地上抬脚踩灭,站在车门旁向村东头张望了几眼后,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起动吉普车向东驶去。
天马上就快黑了,村里各家各户的灯火都相继着亮了起来,几缕炊烟缓缓朦朦胧胧地看不飘散在空中,
钱虎独自一个人默默地从村西口走来,他的身影在朦胧的傍晚十分,在寒风里,在路两旁一棵棵大树的掩映下,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而又寂寥。
他是刚从他老丈人家回来,下午两点多钟,他就去了他老丈人家,找他老老丈人及他的大舅哥商量为豆豆妈做心脏手术筹钱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前些天和赵四海说豆豆妈身体恢复好的话都是假的。他心里清楚他的海叔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会二话不说帮倾尽所有的帮助他,同时更会为他着急上火。又想到他的海叔一个人的生活也不容易,不想再拖累他。因此,钱虎便没有和赵四海说实话。
他怀里揣着从他老丈人和舅哥东挪西借的两万块钱,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数目离手术费用还差着一多半呢。剩下的只有由他自己再去想办法了。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向谁张口,毕竟这不是个小数目。
一路上,他眉头紧皱,低头前行,心里面也在不停地暗骂他自己无能。
走到自家的院子前,钱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前几天和贺朝阳说话的那个地方,脑子里重又想起他说的那几句话,可是直到现在,都没完全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自认识贺朝阳以来,他就觉得贺朝阳是个不错的汉子,简简单单、直来直去的一个耿直火热的农家汉子。他很乐意与其交往,与其称兄道弟的。
可是,钱虎又觉得他的海叔和贺朝阳之间有着很不简单的一层的关系,并不象他们嘴里说的老家的兄弟那么简单,从贺朝阳的话里及眼神里,他能扑捉到他们之间有着更深层的关系,他也不只一次地怀疑他们二人依如他一样的情结。但这终究是怀疑,他还不能轻易下结论,因为他爱他的海叔,也清楚海叔对他的关爱程度。
“回来了!”豆豆妈见钱虎回到家里,忙移了移坐在炕上的身体,目光关切地看向他。
“嗯。”钱虎边说边背过身去,偷偷地把怀里的两万元钱放入柜子里。
“这大冷的天,不知道你去家里干嘛?”
“去看看爸妈这段时间怎样?”钱虎一边说一边把两只手伸向豆豆妈的身子底下焐着。
“爸妈都还好吧!”
“他们都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要不你上炕头来热乎热乎?”
“我去做饭。”钱虎说完从豆豆妈的身底下抽回手,推门走到外屋里开始忙着生火做饭。
而这个时候,俊堂叔家里却是热火朝天的。
炽热的灯光下,俊堂叔和俊堂婶、赵四海、贺朝阳四个人围坐在炕上的饭桌旁边吃边喝边唠这唠那的,话声不歇,笑声不断。
“叔,你们二老走的这段时间里,俺可是一直想着呢!”贺朝阳坐赵四海的身边,嘴里一边嚼着饭,一边扯开棉袄的钮扣,敞着怀大刺刺地嚷得欢实。
“呵呵,我说臭小子,我和你大婶这把年纪,有啥好想的啊!”俊堂叔去城里的这段时间,看样子精神了许多,他说完伸出筷子分别给赵四海和贺朝阳二人夹了一筷头菜放在他们各自的碗里。
“反正俺就觉得和你们亲近,在这里,俺也一直把你们看成俺的亲人一般。”贺朝阳看来是真的高兴,说完话,他举起酒杯大口地喝了一口。
“阳子,我和你大叔也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啊,多吃菜少喝酒。”俊堂婶看到贺朝阳这个样子,笑了笑,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他的碗里。
“俺世庭哥对俺这个兄弟真好,大老远的给咱拿了瓶五粮液喝,俺这心里可是乐开花了呢!”贺朝阳兴许是和赵四海在一起的时间里闷坏了,此时,又见到俊堂叔从省城那么远的地方拿回来两瓶好酒,他是喝的痛快,喝的敞亮。
“你喝高了咋地,这酒啥叫给你喝的啊,那是世庭兄弟留给咱叔喝的!”赵四海见贺朝阳一阳抗奋的样,也憋不住乐了,又忙拿话敲打他。
“哈哈,阳子说的不假,这酒就是世庭让我拿回来给你和阳子喝的,今咱爷三就加把劲把这两瓶酒都包圆得了。”俊堂叔也明显来了兴致,说完话拿过酒瓶又分别给赵四海及贺朝阳倒了一杯。
三个人又同时举杯喝了起来。
“叔,你和我婶这回去省城看到了儿子和孙子,心里面应该舒坦多了吧,呵呵。”赵四海放下酒杯又开了口。
“是啊,这心里可是踏实多了,等过段时间,他们会来这里住上一阵子的。”
“我说阳子,你这些日子在你四海大哥这住的还习惯不?”俊堂叔接过俊堂婶的话头,看了一眼贺朝阳问道。
“俺早就习惯了,嘿嘿。”贺朝阳说完故意拿眼光扫了一眼赵四海,偷偷地笑了。
“那你打算在这里过冬?”
“是啊,俺就想在这住下来,哪也不去了,就和俺哥在……”贺朝阳又来了兴致,口没遮拦地说开来,说到最后又忽然意识到不妥,忙闭上嘴吧,然后夹了一大箸头的肉放在嘴里大口地嚼了起来。
“哦。”俊堂叔看了端着酒杯看了几眼贺朝阳,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十点钟,他们爷仨结束了这顿欢快的晚饭,两瓶五粮液也被他们喝光了,而他们三人都有了些醉意。
赵四海和贺朝阳从俊堂叔屋里出来,脚下略有不稳地晃着身子走回到自家的屋子里,便同时仰躺在炕上。
窗外的月光浅浅地射进屋里的炕上,晃在他们二人的身上。
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重,充斥着无尽的瑕想与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