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海吃过早饭后,开始为是否去虎子家做着思想斗争。昨晚上,他几乎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不时地出现虎子那双极度落寞的眼神,还有虎子那两行冰冷的泪水,仿佛一滴滴地击打在他的心房,他感到呼吸不畅,身体如负重般,他的心里也因此感到不踏实!
“哥,你快看那小孩不是虎子兄弟家的小豆豆么?”贺朝阳侧着身体坐在离赵四海不远处的炕沿上,他在昨天晚上就感觉到赵四海心情不好,闷闷不乐的,他清楚赵四海的脾气,问他也不会说出来的,便只好心疼地默默陪在他身边。早上,见赵四海还是那个样子,他心里不免着急,正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赵四海高兴起来,却转脸看到一个小身影费力地推开院门挤了进来,他认出是虎子家的小豆豆,急忙冲着赵四海扯开了噪子。
赵四海冷不丁听贺朝阳这么一嚷嚷,连忙看向屋外,确见小豆豆晃动着小身体向屋里走过来。
赵四海心里不由得一沉,脚下也感觉有些慌乱。因为他觉得小豆豆一个人来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况且又是这么冷的一个冬日,难道说虎子出了啥事情?
这样想着,赵四海快步从屋里奔了出去。
“大爷。”小豆豆看到赵四海眨动着小眼睛,脆声声地叫了一声。
“哎,看把俺孙子冻坏了都,快让大爷亲亲!”赵四海听着小豆豆嘴里甜甜地叫着他,心里也跟着畅快,连忙哈腰把小豆豆抱在怀里,在他冰凉的脸蛋上使劲地亲了一口,然后快步回到屋里。
“豆豆,告诉大爷,你咋自个儿来了呢?你爸呢?”进得屋里,赵四海把小豆豆放到炕上,一边笑呵呵地问他,一边抬手在他的小脸上轻轻地抚摸,以便让他快速暖和过来。
“我爸病了,我妈让我来找你。”
“啥!你爸病了?”赵四海听到小豆豆的话,身体仿佛被突然的一个强大的闷雷击到一般,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脸上也是瞬间挂满了担忧之色,目光里更是有着深深的愧疚与痛楚。
“大爷这就去看你爸!”赵四海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的,也没有跟身边的贺朝阳打招呼便抱起小豆豆推开屋门迈大步走了出去。
贺朝阳一个人在屋里楞楞地隔着窗玻璃看着赵四海抱着小豆豆快速地消失在院外。刚才他本想开口问上几句或者同赵四海商量去看看钱虎,但是却没曾想他的海哥一定到虎子病了竟然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他虽然了解他的海哥,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发堵,总感觉心里不安,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只能望着窗外那茫茫的一片原野默默地等着赵四海回来。
“大爷,我爸昨晚喝多了,睡觉时还叫你呢,我妈都哭了。”
走出院子不远,小豆豆在赵四海怀里冒出了一句话,那稚嫩的童音却深深地击在赵四海的心头。都说童言无忌,想来虎子真是如此,既然虎子睡梦里叫自己,那豆豆妈是因为听到他的叫声而哭么?
赵四海没有吱声,把小豆豆往怀里紧了紧,加快了脚步向虎子家走去。
进到钱虎家,赵四海看到豆豆妈坐在炕上,而虎子则安静地平躺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蓝地红黄花相间的棉被,除了脑袋露在外面,身上盖得严严实实的。而他的额头上盖着叠了几叠的热毛巾。
“叔,你来了!”豆豆妈看到赵四海抱着小豆豆行色匆匆地走了屋里,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欲下地。
“你别下地了,虎子怎么了?”赵四海拦住豆豆妈没让她下地,走到虎子近前忙脸疼爱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脸看向豆豆妈问道。
“唉,谁知道虎子是咋地了,他昨晚上回家喝了近一瓶酒,我咋劝他也不听,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最后把他自己喝醉了。今天早上,他发高烧连早饭都没吃,我这身体也不能走远道,只好打发豆豆去找你,虎子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我,我都不知道该咋办!”豆豆妈说着说着,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听了豆豆妈的话,又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赵四海心里也跟着一阵阵的难受,他在脑子里想象着虎子昨夜喝酒和酒后的情景,仿佛看到虎子为解愁肠而求一醉痛苦挣扎的样子。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一会我去诊所把大夫找来给看看!”赵四海说完弯下身子,半跪在炕上探出左手在虎子的额头上试了试他的体温,发觉虎子这会确是在高烧,而且烧得不轻。
赵四海心里不紧着急,而且也有些发慌,他知道他一刻也不能停留,否则时间长了,虎子会被烧坏的。
“我这就去找大夫,一会就回来,你不要着急。”赵四海冲着豆豆妈说完,便推开屋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还算顺利,赵四海从临村没费什么功夫,便骑着自行车把大夫给接了过来。
赵四海心里急,脚下加劲地蹬着自行车,头上都渐渐地冒了汗,与寒冷的冬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骑到村中央时,迎面碰上三皇子。
“叔,看你骑车都冒汗了,你这么着急干啥去啊?”尽管赵四海因为心里着急不想和三皇上打招呼,但三皇上还是凑到近前问了一句。
赵四海只好放慢车速,“虎子病了,我接李大夫给他看看病!”
哦,三皇上看了一眼赵四海身后的李大夫,因为平时认识,便笑着同他打了一声招呼,然后又象似乎很随意地说道:“这虎子,一定是被他媳妇的病给拖累的,作一次手术得十来万块,可他上哪去弄,唉!”
“你说虎子媳妇还要做手术,做啥手术啊?她不是恢复的很好么?”听了三皇上的话,赵四海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停下车子,着急地问向三皇上。
“叔,你还不知道呢,虎子媳妇还得做心脏手术,否则就会没命的,虎子可是借偏了整个村,可是咱庄户人家又哪里去凑那么多的钱,那可是十万多块啊!”
赵四海听三皇上这一说,他感觉一下子都懵了,脑子里瞬间划上了一个个问号:虎子不是说豆豆妈恢复的很好么?怎么又突然说需要做心脏手术呢?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不把实情告诉自己呢?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明白。
“李大夫,你坐稳了。”赵四海大声地对着车后面坐着的李大夫喊了一句后重又加劲地蹬起自行车向钱虎家的方向行去。
三皇上看着渐渐远去的赵四海,嘴里暗自嘀咕了一句“神经病”
到了钱虎家,李大夫给钱虎测了体温,钱虎高烧近40度,他又用仪器给钱虎听了听胸肺。然后告诉豆豆妈及赵四海,说还好钱虎的体质好,这次高烧没有把肺烧坏,算是幸运了。他说完又给钱虎打了一针退烧,然后给他挂上了吊瓶后便告辞回去了。
赵四海本想送李大夫回去,但又惦记虎子,被李大夫谢绝了也不再坚持,说了些客气话后回到屋里,看到虎子还在深睡之中,他的心里是一剜剜的疼痛。
他和豆豆妈守在虎子身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大约近一个钟头,豆豆妈去屋外方便时,钱虎动了动身体费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虎子,你醒了,你可把叔吓坏了!感觉怎么样?”见虎子醒了过来,赵四海顿觉心里一阵轻松,探手打算握住虎子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可是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慢慢地收了回来。
“叔,你,你咋来了?”钱虎第一眼便看到守在他身边的赵四海,他的脸上瞬间掠上一股笑意,可是不一会便慢慢地消失而去。他挣扎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可是却感到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只能无力地看着赵四海。
“我咋就不能来,你咋那么傻,喝那么多酒喝坏了身体咋办,你都把豆豆妈和孩子吓坏了!别动,好好躺着。”赵四海又是心疼又是气,但过多的还是那份深深的疼爱,虎子的好坏都跟他息息相关。
“叔,让你担心了,我没事。”钱虎不敢再看赵四海的眼睛,侧过脸不去看他,但心里可是想把他看上千遍万遍也不觉得过。
“虎子,你咋那么傻,有事为啥瞒着叔,叔不是和你说过嘛,有叔在,你啥也别怕,叔都会帮你挺着,知道么?叔不想看到你不如意!”赵四海说这话时,眼圈已经泛红,眼眶里禽着泪水,要不是他强忍着,早已经掉了下来。
“叔,都麻烦你不少了,你一个人过活也不容易,哪能再让你跟着操心!”钱虎躺在炕上听着赵四海的话,他明白赵四海已经知道了豆豆妈需要心脏手术的事,他的内心里被强烈地感动着,又留意到他的海叔那满含热泪的双眼,他的泪水便也溢满了眼眶,怕被赵四海年垤,他慌忙别过脸。
“胡说!豆豆妈手术的钱,你就不用操心了,叔来帮你想办法,你好好把身体养好,到时领着她去省城做手术就妥了。”
“叔,我……”钱虎听了赵四海的话,连忙着急开口拒绝,可他才刚刚说话,见豆豆妈走了进来,忙收住了话头。
赵四海也是聪明人,他猜得出做手术的事,虎子也一定是瞒着豆豆妈。因此,见她回屋,便也不再提及此事。
“豆豆妈,虎子醒了,我刚把他的吊瓶拔了下来,你过会给他吃两片药就行,明天他就跟生龙活虎一般。呵呵。”赵四海心里装着事情,便不想再呆下去,便故作轻松地冲着豆豆妈说道。
“叔,又麻烦你了!”
“跟我还见外,虎子,你好好养着!我有事先回去了。”赵四海说完便不等他们二人说话,便推开屋门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而这时,虎子的眼角悄悄地滑落两滴泪花,晶莹而又剔透,晃在房间里,那是心痛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