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阳吃过早饭便急急地出了门。
赵四海坐在炕沿上看着阳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本来想着这些日子没顾得上他,早上便跟他说陪他一起出去走走,可阳子根本就没同意,非要自己出去。他也不好强跟着,但又觉得按理说自己跟着去,阳子应该是十分乐意的,可他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真是弄不明白阳子去搞啥名堂。
一个人坐在屋中没有事情可做,闷闷地抽了一袋烟,在烟雾缭绕中数着这几天筹集而来的钱,数目虽可观,但还是差上许多。他感觉拿在手里的钱沉沉地压在手中,让他无奈叹息。
他想起了虎子,想到虎子憨实而又纯真的笑脸,还有那一声声叔的亲切招唤,他感到全身心的幸福,可是当虎子发病躺在炕上脸上那份无助而痛苦的表情,他又如受到重击一般,心里深深地感到了疼痛,而豆豆妈苍白的面容及充满忧伤的眼神以及稚嫩童真的小豆豆可爱的身影,也同样刺痛着他的心房。手里紧握着几万块钱,却让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在怪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不力为虎子解决手术费的难题。想着曾经和虎子说过只要有他在,虎子就什么都不用怕!可如今自己却没办法筹集这笔手术费。唉,他真的不想虎子为难,更不想让虎子受到伤害,如果那样的话,他会比虎子还要痛苦!
为了心中的那份爱,为了当初的那份承诺,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再次起身走出屋子,再次硬着头皮走家串巷的去想办法筹钱。
到了三江镇,贺朝阳哪也没去,而是问好了路便径直来到了三江镇镇政府大院。
他此次来镇里的目的就是找李天林,可他又不知道李天林今天是否会在镇政府,也不清楚李天林在镇政府里当的什么官。他只是抱蒙来此碰碰运气。
他在一位看门的门卫老头嘴里得知李天林现在还没来政府大院,同时他也得之李天林是镇政府的一把手——三江镇党委书记兼镇长。
贺朝阳只好在镇政府院门外等着李天林。
这又是一个冷天,西北风沿着街道飕飕的刮,撕割着脸颊生疼生疼的。
贺朝阳多亏听了赵四海的嘱咐,穿上厚棉袄和戴上长毛狗皮帽子,站在风里才不觉得那么寒冷。但露在外面的黑脸膛却也渐渐地被冻的泛红。
等了半个钟头也不见李天林的影子,贺朝阳或不停地来回走动,或抱着膀子站在那里大张着眼睛向远方看去,还时不时地跺几下脚,以便减轻着寒冷。
又是近半个钟头的时间,还是未见李天林的到来,贺朝阳虽然感到失望,却依然坚持等待,他觉得既然来了,就算等待一上午也没啥子,只要见着他就好。
“大兄弟,快到屋里等着吧,这冷的天可别冻坏了身子。”门卫老头推门探出头冲贺朝阳大声地招呼着。
贺朝阳听了便也不做推辞便走进了门卫室,并向门卫老头连声道谢。
两个人在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了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贺朝阳隔着窗玻璃看到院门外缓缓地驶进来一辆绿色吉普车。他知道一定是李天林来了,忙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吉普车嚓的一声急停在院门口处,车门被快速地推开,李天林从驾驶坐位上下来看向门卫室门口,有些迟疑又满脸惊喜地大声向贺朝阳问道:“阳子,你咋来了呢?是来找我的么?”
“李叔,俺,俺是专门来找你的。”贺朝阳本来一心等着本天林的到来,可是当见到李天林的时候,他却显得有些紧张和木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把要找他的目的说出口。
“那还站那干啥啊?快上叔的车,咱们这就走。”李天林听了贺朝阳的话,一阵阵的心花怒放,满脸盈满了开怀的笑意,说话间快速地走到吉普车的另一侧打开副驾驶车门,然后扶着车门等着贺朝阳上车。
寒风里,他略显沧桑的面孔却是暖暖的笑意,深蓝色的羽绒服半开着怀,似乎此时的他根本感受不到那扑身而来的寒冷。
“李叔,你这才刚来上班,咋就要走呢?”贺朝阳走到李天林近前,见他他此刻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个啥滋味,又搞不懂让他上车要去哪里,便问了一句。然后略有结犹豫地上了车。
“阳子,你来看叔,叔咋也得陪着你,反正今儿也没啥子事,正好和叔去家里坐坐乞不是更好,呵呵。”李天林乐呵呵地等着贺朝阳现上了车,他方才转到车的另一边坐在驾驶位置。
“李叔,其实,其实俺……”贺朝阳坐在副驾驶位置,见李天林如此的开心,心里又是一阵的忐忑不安,便欲开口向他告之实情。
“阳子,有啥话咋回家再说,你坐稳了,叔可要开快车喽!”李天林打住贺朝阳的话,然后微转头看了一眼他便快速地启动吉普车,向着镇西方向驶去。
路上,李天林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地侧过脸看向贺朝阳。他几次想开口与阳子说话,但他又不想打破车内的这份沉静,毕竟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他可以静静地享受和欣赏那许久没有过的近在咫迟的幸福!
尽管他已经克制自己那份激动的心思,但是自己心爱的人就在眼前,在他眼里,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贺朝阳就好比有着一股强大的磁场一般,让他身不由己地侧脸欣赏近在咫尺的充满雄性气息的憨黑的脸膛及那结实得如牛般的雄性身体,他的心开始一次次地不规则的狂乱。有好几次想抬手去触摸他的脸或者他的手及身体的任何部分,可抬起的手每每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近而又沉重地垂下来。
贺朝阳虽然没有说明来意,李天林心里早已经明白阳子这次来找他一定有事情,而不是单单地来专程看他,但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邀贺朝阳去他的家里坐上一坐。对他来说,能让心爱的人在身边多呆上一阵子那也是幸福的事情。
他尽管清楚他和阳子之间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他的脸上至始至终地洋溢着开怀的笑容,真实而又亲切,坦荡而又隐隐地压抑着一丝丝的渴望。
吉普车很快地停在了镇西头主街道后身的一幢三间不算起眼的院子前停下来。
“阳子,下车,到家了。”李天林说完把车灭了火待贺朝阳下了车后他也跟着下了车。
“李叔,你就住这里啊?”贺朝阳下车后仔细地看了看院子的周围及院子中央的三间砖瓦房,觉得这院子过于狭窄,瓦房也是几年前盖的,显得有些老旧。这和他心里所想的完全不同,便用带着疑问的目光问向李天林。
“呵呵,阳子,是不是觉得叔住的地方不起眼啊?”李天林看出了贺朝阳的心思。
“嘿嘿,俺还以为你住的地方是楼房,或者是大门大院大房子呢!怎么说你也是镇里的一把手,让俺觉得有些不配套。”
“呵呵,叔一个人住那么好的地方干啥,有地方住就行了。”
“李叔,你咋一个人?俺婶呢?”
“阳子,咱不说这些了,跟叔进屋去!”李天林没有回答贺朝阳的话,皱了皱眉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房子分东西两个屋子,中间是堂屋从东西屋门口处用玻璃隔栅分开,里面做为厨房。东屋为卧室,西屋是空的。卧室里的摆设极其简单但很整洁,所有的物品都干净的摆放着。纯木打造的衣被柜放在炕的尾端,屋地铺着青白色的磁砖,擦得干干净净。靠山墙的一角摆放着一个角柜,一台21英寸的彩电放在上面。还有一个全玻璃茶几放在近窗台处,挨着倚窗而靠的暗红色的沙发前。
“阳子,叔这里有啥好看的,坐下来喝杯茶水,自己先看会电视,叔这就下厨房做饭去,叔知道你就好叔这一手的饭菜,呵呵。”李天林把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茶几上,对着正四下打量房间的贺朝阳开了口,说完冲他会心地笑了笑,便从衣架上拿过一条白色围裙系在腰间转身推门走向厨房。
“李叔,你别忙了,俺,俺有事要和你说,说完了俺还得回去呢。”贺朝阳听了李天林的话,见他走向厨房急忙跟在他的身后,开口欲说明来意并表示要急着回去。
“都到叔家里了,还急个啥,叔就弄几个小菜,一会就好,家里还有一瓶上好的西凤酒呢,有啥事情咱爷俩边喝边说不就得了!你回屋坐着看电视去吧。”李天林说话间也没有回头看贺朝阳,而是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贺朝阳听李天林如此说,再也不好推脱,便转身回屋打开电视,边喝着茶水边看起了电视节目。同时,他也在暗自琢磨该如何向李天林提出借钱的事情,这对于他真的有些犯难,一来所借的钱可不是小数目,二来自己又该以何身份开这个口,三来李天林会同意他的要求么?但不管如何,他都要开这个口,毕竟他是为他的海哥硬着头皮来求借于李天林,不管成与不成都要试上一试。
时间还不到中午,可李天却把饭菜做好了并摆上了桌子,三热一凉外加一汤另外还有一瓶西凤酒。屋子里顿时飘满了菜香与酒香。
“阳子,快去洗洗手,咱这就开饭,呵呵。”李天林把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后,摘下白围裙抹了两把手然后随手甩在脸盆架上。转过头笑呵呵地冲着贺朝阳开了口。他的脸上已经见了明显的汗水,搭配着他满脸的笑容显得十分的亲切而又慈善。
“李叔,这么快就好了,还没到中午呢,嘿嘿。”贺朝阳站起身看了一眼满脸挂着笑和汗水的李天林,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香喷喷的饭菜,他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一瞬间也放松下来。
“那不更好么,有酒咱慢慢喝,有话咱慢慢聊,这菜么更要细细品尝的哦!”李天林边说边先脱靯上了炕坐在桌子旁。拿过已经打开盖子的西凤酒分别给贺朝阳和他自己各满了一杯酒。
贺朝阳从堂屋洗完手脱鞋上炕也坐到了饭桌旁。
“阳子,你能来叔家里,叔今天特高兴,来咱爷俩先干一个!”李天林说完举起酒杯以贺朝阳示意了一下仰头便干了下去,可能是因为喝的太急,急促地咳嗽了几声。
贺朝阳也跟着干了一杯酒,放下酒杯后,你皱了皱眉头问道:“李叔,俺记得你是不喝酒的啊!”
“呵呵,人是可以改变的嘛,叔倒觉得一个人无聊时喝点酒还是挺舒服的,不瞒你说这几年叔的酒量还是可观的呢!”李天林虽然说的清楚,可是他的目光里还是隐藏不住那份寞落与无奈。
他说完又给贺朝阳和他自己各自倒满了一杯酒。
“阳子,吃菜,尝尝叔的手艺是不是比以前有进步?”
“还别说,李叔,你这菜可是比以前要好吃多呢,真香!”贺朝阳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慢慢吃了下去。
“那就多吃点。”李天林见贺朝阳吃的津津有味,他的脸上更是堆满了幸福的笑容,他没有动筷而是一手把玩着酒杯,一边笑呵呵地目不转精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此刻的幸福感,这是他许多年都未曾体会到的了!
“李叔,你咋不吃呢,俺,俺这多不好意思,嘿嘿!”正大口吃着菜的贺朝阳留意到李天林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目光,忙停住筷头,鼓着腮帮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天林。
“叔看着你吃这肚子就饱了,呵呵。”
“那,俺敬你,你少喝点就行。”
贺朝阳说完爷脖又把满满的一杯酒喝了下去,而李天林则象征性地喝了一大口,他把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看着贺朝阳的脸色慢慢变得严肃。
“阳子,你今天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看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