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天地间一派清冷。随着紧急集合号角的吹响,部队开始了有条不紊的集结。
一队队外穿了雨衣的人们,踩踏着汪积的雨水从各个角落汇聚而来,指挥员跑动中火急火燎的口令声及呵斥声凶威响亮,被大雨淹没却灌进心里,使人的心跟着阵阵发紧。
汽车队和小车班的车辆成队成行,徐徐开进了大操场。
耳边是轰鸣的雨,眼里是朦胧的天地。
这是一个特殊的大场面,仿佛战争已然爆发,人们怀着极其异样紧张又有些兴奋的心情,压抑着那份恐惧,燃烧出一份激情和向往。
对于军人,尤其是和平年代的军人来说,这样的行动无疑是具有了十分神圣而自傲的使命。经过了长时间钢铁一样的锤炼和教化,这些铁铮铮的男人们,早已在心里埋下了爆破的种子,只为等待这样时刻的到来。我想,在这一刻,在一队队犹如水流一般,冲破狂雨,无声迸射出无尚雄性气息的人们,汇聚成一片黑压压人海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会跳荡出一股异样的豪情满怀,每个人也都会默默地鼓舞自己要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一试身手。
每个当兵的人都有着以突出成绩向家乡父母亲人回报的梦想和夙愿,然而入党、转自、提干、考校、升职的名额有限,要体现出个人的超群,首先要在心里上成为一名忘记自我的超脱的真正军人,而这样的特殊时刻,便成了每个人展现军人风采体现个人价值的大好机会。
光荣,是梦想的延续!光荣,是自己变得更大更强的证明!光荣,是每一名军人都不惜为之奋斗,不惜付出一切也要紧紧追随的荣光!
为了国家和人民……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骄傲,自豪,光荣!除了军人,试问有多少人能获此殊荣?
恐惧算什么?只有面对了恐惧,征服了恐惧的人,踩是世间最为高大的人类!
危险算什么?每个为了国家和人民牺牲的军人,他们死得其所,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亦是含笑欣慰!
军人是什么?是一群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真正男子汉,是一堵雷霆难催水火不化的挡风高墙!
雨,骤狂!
首张做了简单的讲话动员,各部队开始登车出发。
由于携带物品较多,后勤(连部和炊事班)独占了一辆车,由指导员和陆文虎在驾|ⓜ.9969ⓧⓢ.ⓒⓞⓜ|言情小说网|驶室里押车,行驶在全连的最后。
坐在帆布撑起的车厢里,我们不时掀开后面的挡帘,观看着后面一辆接一辆军用大解放,在雨中不疾不徐相跟成一串威武雄壮的长龙,一个个心潮澎湃,紧张、兴奋、激动,也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我也有些害怕,但想到前面驾驶室里坐着他,心便温暖舒适了许多。
鞋全湿了,于是我们光了脚在车上笑闹,围着曾参加过一次抗洪抢险的通信员问个不停。
上了公路,车速提升。一路上,从前那些几近干涸的大河暴涨小河满,哗哗地奔腾汹涌,气势不凡。
对于九五年来讲,这次涨水算不了什么。但就我们这个以干旱著称的地区而言,这样大的雨水还是几十年来的首次,而洪水所带来的灾害也更加巨大。
北方的地理构造,以山区和丘陵为主。不同于南方一些平原地区涝灾所体现出的淹没房屋等平缓情况,这里的山洪暴发,是由于雨水过猛,而山上的土地吸水饱和难以蓄存,致使雨水迅速从大山的各个角落流淌而下,汇聚在山沟里组成洪流,千千万万的山沟再汇聚,从高处流下,便形成了一股股势不可挡山洪,携带着泥沙一路咆哮,每到一个弯路便冲撞着或将河道改变方向,或自己改变方向形成更大的浪式。于是山下的民房和农田自然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而更大的威胁是这些洪流经过重重汇集最终全部奔进大工河。这些洪流带着不可一世的气魄滚滚而来,于大工河里交缠激荡左冲右突,撞击着大工河的两岸,于是,处于大工河河湾最多的庄头县便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这场雨是在是太大了!这条平日里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河床的大工河,此刻涨满为患,宽阔的河面上,湍急的浪头汹涌奔泻。坐在汽车里从大桥上经过,望着那土黄土黄的激流,让人不觉眼晕心颤。
还没到达目的地,一路上大工河高高的河岸上都有本地的武警、消防、军队官兵以及庄头县派出的各厂矿工人在雨中奋力筑坝,以抵挡洪水猛兽的侵袭。
大雨,洪水,劳动中的人们——
看着这样的场面,很难叫人不产生一中热血沸腾的豪情。
我们部队被分在险情比较严重的敖巴乡,我们七连作为全团主力被安排在一个小村东五里外的较大河湾处,而五连早于上午便赶来了这里,在七连上游的一个更大河湾处进行抢修,尽管五连长不在位,远远地遥望着那些雨中忙碌的身影,仍是有着一股拼命的势头。
大雨不停,河道水位猛涨,污浊的河水一片焦黄,汹涌的水流碰撞着簇拥着,如同一条摆尾狂舞的苍龙,携带者泥沙,奔腾流泻。河面上,浪花悠闲地打着旋,却在水下隐藏了巨大的暗流,冲击着岸堤。
下车后集合,连长和指导员再次做了强调和重申,宗旨就是在全力完成抗险任务的基础上,确保个人安全。
在行动开始之前,连长统计会游泳人员名单。说实话,我会游泳,在家乡的时候每到夏天,和小伙伴们在镇子南面那个大水泡里耍水,我游泳还是挺像模像样的。于是,当连长问到的时候我举手。可是,每次举起来都被站在旁边班长为之上的陆文虎打下来,致使连长根本没记我的名字。
“报告连长,我会游泳。”我再次举起手,大声说。
连长仍是象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下达着部署指令,看都不看我一眼。
陆文虎再次把我举起的手打掉。
我这个着急!我也不缺胳膊少腿,而且会游泳,为什么这么无视我?
“报告连长,我真会游泳!”我又一次大声喊,并把手高高举起。
“你会游个屁!”陆文虎又一次来搬我的手:“报告连长,乔晖不会游泳,他就逞能。”
“哈哈哈……”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谁说乔晖不会游泳?他会‘狗刨”!哈哈哈……”四班长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连长终于看到了我,无奈地说:“会游泳也不用你!司务长没来,你得负责采购伙食,你就把你自己看好了别出什么危险比什么都强……”
抢险开始。
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一些村民在这里看守并用简陋的工具添堵着坝基,但那无异杯水车薪,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我们来后指挥干部奉劝他们回去了。
大路到河坝的距离太远,而且中间全是长满水草的烂泥地,汽车只能从远处的山边拉来土石,靠人力装袋,人力搬抗。
站在河堤很远的地方往编织袋里装土,我心里有些郁闷,悻悻然开不起心来。
这些人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吗?陆文虎、白迟、方宝胜还有炊事班另一个新兵黄玉辉不也身兼做饭的职责嘛,为什么他们就可以上大坝上面,就连高墙都能耀武扬威地来去自如,而我却只能和一些南方不会游泳的残兵败将们给英雄般的他们装土?
真是的!又没什么危险……
那些会游泳的人们抗泥袋的抗泥袋,打石笼的打石笼,在岸坝上呼喝叫嚷着献计献策,添堵着坝里与水交接的地方,以抵抗大浪一点点把坝基渐渐涮走。
雨是凉的,天是冷的,但这一股股劳动的劲头却是异乎寻常的火热。
雨一直不停,时大时小。由于离村落太远,也为了不间断地添堵被水冲走是基坝,我们连选择了野炊。
在大路的另一侧,有一片个人承包的鱼塘,那里有一间简陋的泥土房,但却被五连炊事班早早占领了,因此我们只能在山边的几株树下支起篷布,生火做饭。
条件很艰苦,但对于我们这些长时间囚禁在营区内的兵们来说,大家能一起到这么远的地方感受外面的世界,心里还是十分新奇和兴奋的。
吃过饭,天很快就黑了。由于部队人数众多,上级下达指令,任何单位不准许骚扰老乡,也不允许接受老乡的吃穿等东西,一切都按照战时标准执行。于是,连里一部分人继续坚守岗位保护着河堤,一部分人以排为单位支起了军用帐篷。
入夜以后,雨势更大了,河水不见一点消退的意向,反而是越涨越猛。
天地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着分在我连的三辆汽车远射的灯光继续奋战。
河堤很高,水势很猛,如果一旦控制不住,让水势肆意冲刷堤岸,不久就会决口,那么坝下的公路、农田、村庄将被一股巨大的洪水摧毁、淹没,而且这股洪水会疯狂的挺进,对整个下游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害,甚至是人民的生命安全。
任务十分艰巨,连长不敢怠慢。他果断地把连队分成几个小组,倒班休息,而且在岸堤的安全处固定了桩子,用绳子栓了几条安全带,对那些一线人员在靠近水边的时候予以保护,以免怕有人看不清状况踩空掉到水里。
后勤人员晚间没有任务,但陆文虎却主动要求加入到小组当中,趁夜抗险,远远看着他指挥若定的样子,仿佛这里的广阔天地才应该是他生活的领域。
连长、指导员以及各排长都没有休息,因为他们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要比想象中远远高出很多。
如果雨还这么下,情况会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