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我厚着脸皮张嘴朝老黑要了糖,可他只是连声答应着肯定会给我买然后就撵着父亲进屋去了。我忧郁地替自己暂时到不了手的糖果叹了口气,也跟着回屋了。
虎叔还在沉睡,因为吃了药的关系他开始发汗了,父亲把那条给虎叔擦过身子的毛巾拿起来犹豫了一下抬手把它扔进了垃圾桶,换了一条毛巾用香皂来回洗了好几遍,然后坐在虎叔身边细细的帮虎叔擦着脸上的汗,说心里话,我觉着他不是俺爸,俺爸啥时候这么会伺候人了?他说不准是神话里蹦出来的田螺汉子,有田螺姑娘偷偷照顾庄稼汉,就该有田螺汉子偷偷地来报答救了他的虎叔。毕竟虎叔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我看着忙来忙去的父亲心里起了小纠结,虽然田螺汉子比较会照顾人,但我更希望父亲还是原来的父亲,亲爹毕竟还是亲爹,我不想田螺汉子把他撵走取代他的位置。
老黑坐在椅子上歪着嘴角乐不唧唧地看着父亲,我觉着他有点像没事儿干自己在找乐子。
父亲给虎叔擦完汗,扭头看了看老黑问道:
“老黑你呢,你和那个打更的咋样了,烤羊肉那晚上你们走了之后虎子告诉我说你看上人家啦?你俩现在好上了没有啊?”
老黑一下就不乐了,他垮着脸苦笑说:
“没呢,现在正怄气呢。”
老黑巴拉巴拉巴拉地把所有的事儿都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完皱了皱眉头说:
“这事儿也不怨你啊,虽然熊小子那缺心眼的玩意的确欠抽,可打更的也没道理和你怄气啊,那些话又不是你说的。你知道他操过牲口还不嫌弃他,他应该感激你对你更好才对呢!”
父亲这一番话把老黑那俩眼珠子一下都给说亮了。
“对啊对啊,豹子你说的太对了,一下说到我的心坎子上了。”
老黑满肚子委屈地点着头回应父亲。
“要不我去帮你说道说道他?”
父亲放下手紧说。
老黑一下变得犹豫了。
“豹子你行么?你可别又到他跟前说什么山东快板。”
老黑咧着嘴说。
“不会,我那天不是喝多了么,再说我也不知道你看上人家了啊,我要是知道我能那么愣么?”
“这个,真不好说,豹子你还真不是个八面玲珑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主。”
老黑不信任地打量着父亲。
“你心眼倒是多,心眼多有个屁用啊!其实有一点熊小子没说错,你是不该在打更的面前太低三下四了。你看虎子,虽然他也是老给熊小子干这干那,整天忙东忙西的,啥都给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可熊小子也被虎子死死的抓在手心里啊。平常虎子说啥他听啥,被管的服服帖帖的,喜欢虎子喜欢的不得了。我也是因为这样才能最后接受他留在虎子身边的和虎子做两口子的。
那个打更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在别人跟前被欺负的像孙子,到你跟前就装成爷了?确实有点不地道。他给你撂脸子不就是因为他知道你喜欢他,你迁就他么?一会我到他跟前先把他打回原形再说,让他知道你对他的好有多难得,两下一比较,他接受你就会容易一些。”
父亲头头是道叽叽呱呱地说了好多话,把老黑说的鸡啄米一样直点头。
“那豹子你现在就去吧。”
老黑终于被父亲不停叽叽呱呱的两片嘴皮子给征服了,他用期盼的眼神目送着父亲挺胸离去。
“看他嘴皮子这么溜,为啥在虎子这事儿上他脑子就缺根弦儿呢?难道真像老话儿说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反正老天爷就喜欢捉弄人。”
老黑最后又叹息着说。
叹息完之后,他在屋里晃了一圈,翻出一个小铝锅洗了洗刷了刷,装水坐到炉子上。又到厨房端了半碗洗好的米回来。
“给你虎叔熬点稀粥,一会等他醒了好让他喝。”
他笑眯眯对我说,因为我一直在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看,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他有空在这瞎忙活,为啥还不赶紧去给我买糖。不过听了他的解释我就原谅他了,毕竟在我心里虎叔还是比糖更重要。
老黑把粥熬好没多大一会儿虎叔就睡醒了,他扭头看了看问道:
“豹子走了吗?”
“嗯,他听了我和老陈的事儿去帮我说话了。”
“他去说话?你就不怕他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看豹子那嘴皮子也挺溜的,就让他试试呗,再糟也就那样了。虎子我给你熬了稀粥,来,坐起来吃点吧。”
老黑拿碗盛着稀粥说。
“哦,那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虎叔靠墙坐了起来。
“这有啥麻烦的。”
老黑把粥碗端给虎叔。
“老黑你给孩子也盛一碗吧。”
虎叔接过碗笑着说。
还是虎叔懂我,我都眼巴巴地看了老黑半天了他都没想到要给我也弄一碗喝喝。
我和虎叔喝着稀粥,老黑就坐在一旁陪虎叔拉闲话。
“打更的还在生气啊?”
虎叔喝了一口稀粥问。
“嗯,也不理我,看见我就和没看见一样。我昨晚陪着他在村子里转圈转到大半夜,今天上午又把他的被里被面被罩和脏衣服都拿到狗熊那屋给洗了,他看到了也没说啥,中午吃完我给他做的饭倒头又睡了。”
老黑闷闷不乐地说。
“我觉着他还在你那吃在你那睡就说明还有机会,也许他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虎叔安慰道。
“但愿吧。”
老黑苦笑着说。
我们喝完粥,老黑把碗拿去厨房刷。虎叔笑着问我今天早上吃饭了没有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扫到了父亲扔在墙角的那个毛毯,毛毯湿乎乎的那一面朝下堆在那里,表面看上去就是一条很干净很漂亮的毛毯。
虎叔的脸色一下变了变。他慌忙掀开被子往自己下身看了看,伸手摸了摸,然后他吃惊地瞪着眼问我:
“是你爸给我收拾的?”
我的眼前闪过父亲凶巴巴的脸,于是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是谁?”
虎叔提高了嗓门。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用能把脑袋瓜子甩飞出去的力气使劲猛摇头。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睡觉”
我急中生智把撒谎的本事发挥到了极限终于憋出这么一句来。
“难道是坏熊临走前拐回来帮我收拾的?”
虎叔自己在那胡乱寻思着。
这时候老黑刷完碗回来了,虎叔漫不经心的望着毛毯问了一句:
“谁把毛毯给扔在墙角了?”
老黑顺着虎叔的目光望了望墙角,纳闷地说:
“是啊,不知道谁扔的,我给你捡回来吧。”
老说着朝毛毯走了过去。
“算了,都在地上了,就让它在那呆着吧,回头我把它洗洗。”
虎叔急忙阻止道。
老黑也没在意,回过头在炕上挨着虎叔坐了下来。
“豹子咋还没回来呢?”
老黑有些着急地望了望窗外。父亲很适时的就出现在了院门口,然后在老黑焦急的期待下迈进屋来。
“虎子你醒啦?病好点没?还发烧不?想不想吃点啥?你肯定饿坏了吧?”
父亲一进屋就连珠炮似地问。
“嗯,感觉好多了,我刚吃过东西了,老黑大哥给我熬了稀粥。”
“哦,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还觉得不舒服就躺下多睡会儿。”
父亲念念叨叨地说。
“那啥,我说豹子啊,你也别光操心虎子,我的事儿咋样了啊?”
老黑终于憋不住扯着父亲的衣服袖子问。
“成了啊。”
父亲很不以为然地说。
“成了?咋成的?成啥样了?”
老黑着急地抓紧父亲的袖子又问。
“你回去以后准备好,把自己洗干净喽,说不定今晚上他就要你呢。”
父亲大咧咧地说。
“啊?”
老黑惊得把嘴张的有鹅蛋那么大,眼珠子鼓得都快冒出来了。
“真的假的啊?豹子你咋办到的?你这进展也忒迅速了吧?”
老黑拍马屁似的很麻利地给父亲上了颗烟。
父亲叼着烟,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挺显摆地说开了:
“我进了你那屋吧,就看见那打更的在被窝里正呼呼大睡呢,我就走过去,啪啪两巴掌拍在他脸上把他拍醒了……”
“啊?你拍他脸干啥啊?你把他推醒不就完了么……”
老黑立刻打断父亲的话有点心疼地说。
父亲很有气势地斜了老黑一眼。
老黑立刻堆起满脸笑。
“你接着说,接着说……”
“我把他弄醒之后,他躺在那瞪着俩大眼看着我迷糊了好一会才忽然被吓着似的猛地坐起来了,我就故意坏了吧唧满脸堆笑调戏地说你和那个老黑进展挺神速啊,这么快就睡到一个被窝里了?他就跟个受迫害的旧社会妇女似的把被子一边往身上裹一边喊你不要胡说——俺们是清白的!看他那样我当时乐得肠子都疼了,一肚子屁都快憋不住了!我就说你们还清白啥啊清白,你鸡巴被人摸了,奶子被人揉了,你哪还清白,你要是清白那潘金莲被人操到死她都能说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了。打更的听完我这话老脸白的跟擦了粉的驴屁股似的,都快没人色儿了。整个人打摆子一样哆嗦的直筛糠,就差俩眼一翻厥过去挺尸了……”
“你……”
老黑听到这噌地就跳起来了。跳起来之后他又慢慢坐了下去。
“豹子你接着说吧,没出人命就行。”
老黑努力装出很镇定的样子摆着手说。
“当时我也觉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过火了,等打更的缓过劲儿来他就问我这事儿是谁告诉我的,我就说是熊小子,我说熊小子告诉我的可详细了,你咋让老黑掏的裤裆,掏了半天你也没硬起来,你还让人家摸了奶子,人家摸完你的奶子你就翻脸不干了……
完后我就问他既然你不愿意和老黑在一起干嘛还在人家这吃在人家这睡啊?
打更的就说老黑把我的被子都拆了我没东西盖。
我就又接着问,那你为啥还在这吃饭啊?
打更的就憋了半天没话说了。
我又说,这屋外头晾的洗的干干净净的被里被面衣服裤子都是人家老黑帮你洗的吧?
打更的闷葫芦一样不吭声的点点头。
我就板着脸对他说,你要是对老黑一点意思都没有就不该让人家帮你干这干那。
打更的赶紧说我没让他干,是他自己愿意干的。
我就说人家为啥愿意主动给你干啊?还不是你答应了要和人家搞对象,人家老黑要不是为了想和你搞对象人家干吗还要伺候你,伺候完你还要再受你的冷脸子欺负。你要不一开始就别答应人家,既然答应了人家就别再扭扭捏捏的。人家裤子都脱了你给人家亮出来个铁裤衩,搁谁谁也受不了……
打更的听我说到这整个人就有点蒙圈,他磕磕巴巴地说,你说俺俩是在搞对象?俩老爷们在搞对象?
我就点点头很干脆地说,嗯哪!你以为俩老爷们就不能搞对象了?搞对象才算个啥啊?俩个脸粗的跟干牛粪似的大老爷们还能成两口子呢!
当然,我没指名道姓的提虎子和熊小子,而且虎子你的脸绝对比干牛粪滑溜多了。
打更的这时候就有点傻了,他说豹子你到底干啥来了?
我说没想干啥啊,就是听熊小子说你和老黑搞上了我就来看看……”
父亲说到这儿老黑和虎叔都着急的叫了起来。
我不知道老黑和虎叔有啥可大惊小怪的。
我挺无聊地抠了抠鼻子里的鼻屎。
用手指把它捏成了个黑乎乎的小蛋儿蛋儿。
我把黏在手指上黑蛋儿蛋儿弹来弹去都弹不掉。就把他抹在了鞋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