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平儿!你……你也在跟着乱说,你们都在欺骗老夫,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滚出去。”陶太爷对着儿媳妇怒吼。
“爹,平儿我说的句句属实,香姨已经告诉了我全部的真相,就在她走的那天晚上,她叫我去了她的房间,还与我聊了许多的事情,但我没有想到香姨告诉我这一切真相的目的是她自己要打算离开。”说到这里,平儿流下了泪水。
“是香香夫人告诉了你一切的真相?她为啥要告诉给你?为啥她不亲自告诉给桃儿?”陶太爷大声质问。
“爹!我说的这些您可能是接受不了,但我还是要说出来,其实桃儿妹妹是不是您的亲生,也许您比谁都清楚。至于香姨为啥要将这些告诉给平儿,那是因为香姨说了她不忍心面对面的对桃儿讲出她的身世。另外,香姨还说了,在这个大院里,除了平儿,她再没有可以讲心里话的人。”平儿看着陶太爷说。
陶太爷不说话了,是啊,他比谁都清楚桃儿是不是他陶天一的女儿。但他又确实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在他的心中,桃儿比他的亲生女儿还亲,他对桃儿的爱甚至是远远的超过了他对强儿的爱。
沉默良久,陶太爷又盯着平儿问:“你香姨她还说了些啥?”
“香姨说了许多,她说她对不起您,她不该违背了当初与您的约定。她说她更对不起财旺叔,是她辜负了财旺叔对她的一片深情。她还说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这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她自己厌烦了这种牢笼一般的生活,希望您与财旺叔之间不要产生误会,更不可因为她而互相拼杀,她最希望看到的是您与财旺叔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您们两个应该一起好好的将桃儿培养成才,就算是看在桃儿的份上,您们也不应该再相互记恨,还说如果她的命可以换得您们从此化敌为友,那她愿意……死……死上一百回……”说到这里,桃儿又大声的抽泣开了:“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太大意了,听到香姨这些话的时候,我应该要明白她的打算才对,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认为她的心情不好,就只随意的安慰了她一阵。可等我回到屋子里细想起香姨的话不对劲的时候,再匆匆赶回香姨的房间时,她却已经上吊走了……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呀……香姨可是最担心我的人了,她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要早晓得她有了必死之心,那平儿我愿意一直陪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平儿痛哭着,捂着脸跑出了院子。
听了平儿的话,陶太爷痛苦的抬起头,望着蓝蓝的天,两滴老泪不经意的流了出来,淌过脸夹,又顺着长长的胡须滚落到地上。
财旺叔动了动手,似乎是想要去拉住桃儿。桃儿便急忙上前扶住了财旺叔的身子,财旺叔又似乎看着桃儿笑了笑,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倒在了桃儿的怀里。
“爹!――”发现不对,桃儿大声哭喊起来。
“老赵!老赵!――”鲁裁缝也跟着大喊,一时慌了手脚。
但财旺叔紧闭着双眼,再不应答。
“爹,你不要吓唬水生了好不?水生这就带你去诊所治伤……”水生哭着去扶爹爹,希望爹爹能站起来。
“是,我们这就去找医生。”张屠夫劲大,上前背起财旺叔就往外跑。鲁裁缝紧跟其后,帮着张屠夫从后面扶住财旺叔直往下滑的身子。
黑子狠狠的瞪了一眼陶太爷,拉住水生就往外走。
“桃儿,水生……你们等等……”陶太爷喊了一声,面对着桃儿和水生,似乎有千言万语无从开口。
水生回过头来,狠狠的瞪了陶太爷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疯婆子,没有说话,转身跟在黑子身后走出了西花园。桃儿愣了一下,看了看爹爹一眼,也慌着跟在水生身后走了出去。
疯婆子理了理一头乱发,又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晃着身子走了,那可怕的怪笑声越去越远。
“老爷!您看……”孙管家上前扶着老爷的身子,慌着用手帕包扎着老爷手上的伤口。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啥?还不快出去帮着把赵财旺送到诊所去?”陶太爷对几个愣在那里的护院大吼。护院们应了一声,便慌着跑了出去。
“国芳呀。”
“国芳在!老爷您有何吩咐?”孙管家问。
“你赶紧亲自到县城去一趟,把全县医术最好的张大夫请来给赵财旺治伤,你就说是我陶天一请他必须得亲自出山,如果能治好赵财旺的伤,老夫我必有重赏。”陶太爷说。
“是!老爷!国芳这就去办,还请老爷您不要多想,好好在家休养身子要紧!”孙管家躬身应了一声,也急匆匆的走出了西花厅,慌着去张罗马车去了。
一直躲在院门后面看热闹的大少爷,这下见人都走光了,又怕让爹爹和孙伯伯看到,便轻手轻脚的走开了。
刚才还乱作一团的场景,这下又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陶太爷复又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天空一片碧蓝。一片冰冷的碧蓝。空洞得没有一丝云彩。
风又起了,清扫着地上的残草败叶。一只落单的乌鸦从大院上空飞过,留下一声悲哀的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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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旺叔这回伤得着实不轻,虽然并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虽然呼吸也很平稳,但他就是晕晕沉沉,紧闭双眼似睡似醒,对【言情小说网/www.⁹⁹♋xs.com】于儿女朋友们的呼唤,没有一丝的反应。
急得桃儿和水生哭哭啼啼的围着病床转来转去,喊爹爹都喊得嗓子嘶哑了,也不见爹爹回应一声。
鲁裁缝坐在财旺身边的床沿上,深情的看着财旺,用他那块随身携带的手帕不停的擦着眼睛。张屠夫不说话,马着一张脸坐在一边不停的抽着山烟。黑子不言不语,一会儿看看这个又一会儿看看那个,坐立不安。
直到天黑,财旺叔还是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医生除了晓得财旺叔是因头部受了严重内伤而昏迷之外,再也说不出其它的任何原因,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法,每次进入病房,都是先扒开财旺叔的眼皮看看,然后再扒下财旺叔的裤子,在财旺叔的屁股上戳一针后便出去了。
而财旺叔始终是静静的躺着,就连打针时也没有一点反应,除了能看到一鼓一鼓的肚皮外,再看不到其他一点活着的样子。
这更是让大家心急如焚。守在床前,谁也没有睡意,谁也不提去吃东西,就连黑子都在一边陪着水生掉泪,没有了一点胃口,又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静静的一个人走出了诊所。
在他的眼中,财旺大叔可是比爹爹还亲,他从财旺大叔那里得到了胜过爹爹的爱抚。他不能就这样看着财旺大叔被欺负,他必须要去办一点事情,就算是救不了财旺大叔,他也要为财旺大叔出一口恶气。
外面天已黑尽,因为天冷,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快步朝镇西卖农药的李大爷的小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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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家的焦急不安之中过了小半夜,但财旺叔依然没有醒过来。鲁裁缝便找医生提出要把财旺送到县医院医治。医生看了鲁裁缝一眼,说:“我说鲁大掌柜呀,不动他就只剩下一口气了,你要再往县城里送,还不成心是要他早点掉气?”
虽然这医生的话听起来不舒服,但想着也是,鲁裁缝便放弃了转院的想法,可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一个问题,便坐在床沿上抹着眼泪,一口接一口的叹气。
半夜时分,孙管家从县城回来,把县城最有名的张大夫匆匆的带到了诊所。虽然大家都对孙管家有怨恨,但为了救财旺要紧,也没有谁顾得上与孙管家争论。
张大夫摸了摸胡须,皱着雪白的眉毛在财旺叔身上拿捏一通,便匆匆的开出了药方。又到诊所的伙房里亲自添水熬煮。孙管家和鲁裁缝陪在张大夫左右,忙着递烟上茶,生怕怠慢了这位连夜从县城赶来专门为财旺治伤的张大医。
好不容易等着中药熬治好了,张大夫又将桃儿赶出病房,然后叫鲁裁缝与张屠夫帮忙,把财旺叔扒了个精光,再用滚热的药汤在财旺叔全身摸擦了个遍,最后用一大堆剩下的药渣将财旺叔的脑袋缠了一个严严实实。忙完这一切,年岁已高的张大夫已经累得满脸是汗了,这才坐下来抽烟休息。鲁裁缝急忙问情况如何,他也只是摆了摆头:“人是死不了,但醒不醒得过来就不晓得了。”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跟着孙管家到陶记酒馆休息去了。
听到财旺一时没有生命危险,这多少让大伙儿松了一口气,但又听说是不晓得能不能醒过来,大伙儿又都焦急万分。一个活蹦乱跳的壮汉子,难不成以后就这样一直在床上昏睡下去?
到第二天早饭的时候,鲁裁缝总算是带劝带骂的催着大家出去吃饭去了。剩下他一个人陪在财旺床前。看着一向生龙活虎的财旺,这下死了一般的躺在床上不动,一时悲从中来,搂着财旺的头就呜呜的哭诉开了:“老赵呀,你可不要再吓唬你老哥了,老哥我可真的受不住你吓了呢,你总是不晓得天高地厚,你总爱惹出不少的麻烦,但老哥我都可以不计较,可老哥就是不充许你离开我,老哥我晓得你舍不得香香,但老哥坚决不让你去天堂见香香,你必须留下来陪我,陪我一辈子,一直陪到老哥咽下最后一口气……”
说到伤心处,鲁裁缝泪如泉涌。吻着财旺没有知觉的嘴唇,将泪水尽数洒落在财旺苍白的脸上……
“干爹!您不要哭了嘛,爹爹一定会好起来的,他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等他休息好了,一定会醒过来的呢……”水生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水生,你……你没有跟着他们去吃饭……”鲁裁缝急忙起身擦着眼睛。
“干爹,我真的吃不下,我想多陪陪爹爹……”水生说着,上前扑进干爹的怀里,哇哇的痛哭起来。
鲁裁缝无语,抚摸着水生的头,含着泪:“水生呀,你不要太伤心了,就算你爹真的没了,你还有你的干爹呢,干爹一定会像你爹爹一样的疼你,一样的供你好好上学……”
“干爹,水生不许你这样说,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醒过来的,他是太累了,他只是想要好好睡一觉。”水生仰起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干爹。
“是!是!是干爹说错了,干爹再也不这样说了,你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是太累了,等他睡够了自然就会醒过来的呢,等他的伤都好了,我们三个人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呢……”